1、王忠干
唐大和三年,李同捷在沧景之地拥兵作乱,朝廷命大将李佑率齐德军征讨。首战便是围攻德州城,那城墙高耸坚固,首日强攻未下。次日黎明,战鼓再起,将士们如潮水般涌向城下,自卯时血战至日头偏西,城下尸横遍野,十之八九的兄弟非死即伤,那城门却依然紧闭。
军中有一老兵,名叫王忠干,博野县人,在齐州衙内当差。他有个习惯,二十余年雷打不动——每日必诵《金刚经》。即便此刻身在杀声震天的战场,他腰间那本边缘磨损的经册依然带着体温。
夕阳将云霞染得血红时,李将军发起了最后冲锋。王忠干跟着同伴扛起云梯,冲向最为陡峭的北城墙。箭矢如飞蝗般从城头射下,他咬紧牙关,踩着竹节向上攀爬。眼看指尖即将触到垛口,忽然一阵钻心剧痛——数支利箭同时贯穿他的皮甲。他还未及反应,一块滚木当头砸落,天地瞬间翻转。
同袍们将他从尸堆里拖出时,王忠干已气息奄奄。众人将他暂放在干涸的护城河岸,又返身投入厮杀。夜幕降临,鸣金收兵号角响起,城头箭雨更密,撤退的士兵们被迫舍弃了战友的遗体。
就在这寒露渐起的野地里,王忠干的意识飘离了千疮百孔的躯壳。他仿佛行走在无边荒原,四野漆黑,唯见一条大河横亘眼前,波涛汹涌却寂然无声。他沿河奔走,找不到渡口,也望不见对岸灯火。这个在战场上从不皱眉的汉子,此刻却涌出热泪——不是畏死,而是不甘就此无名葬身异乡。
爹娘还等我回去...他对着虚空哽咽,哭声飘散在风中。
忽然,黑暗中传来温厚人语:壮士何故悲伤?
王忠干猛抬头,见一人身长丈余,周身似有微光,面容隐在光影中看不真切,却无端让人心安。他整衣拜道:末将愿魂归大营,望尊神指路。
那人俯身搀他:你且细看。
话音未落,河面泛起金光,竟现出营寨轮廓——正是齐德军大营!哨兵举着火把在栅栏间巡逻,伤兵营帐透出昏黄灯光。更奇的是,王忠干看见几个同袍正围着自己的尸身争执:不能把忠干哥丢给野狗!可将军令已下...
记住此光。神人执他手,指尖温暖如春日,平日念诵的经文,已化作引路明灯。说着轻推他后背。王忠干只觉身子一轻,如大雁乘风而起...
护城河畔,两个士兵正跪在尸体前磕头:哥哥莫怪,我们偷溜回来送你。突然,那的手指微微抽动。在二人惊骇目光中,王忠干缓缓睁眼,胸前箭伤竟已结痂!
夜巡士兵发现他们时,只见王忠干被二人搀扶着走向大营,背后星河垂野。后来军医查验,那些原本致命的箭伤仿佛被无形力量偏移三分,皆避开了心脉要害。
此事传遍军营,有人说是神佛显灵,王忠干却摩挲着怀中经卷沉默不语。唯有主帅李佑注意到:自那日后,每逢恶战,总有些士兵会默默聚在王忠干身边,阵型莫名变得坚不可摧。三个月后沧景平定,大军班师那日,许多将士的行囊里都多了一本手抄《金刚经》。
——二十余载的持守,原是在心中修了一座灯塔。纵使身陷绝境,那光却能穿透生死界限,成为照亮归途的星辰。信念从来不是急来抱佛脚的侥幸,而是日常修持中点滴汇聚的生命之河,在最黑暗处,自有它托你渡过迷津的力量。
2、王噀
晋州人王噀,是乡里皆知的莽汉。他性情固执,不信文墨,宁可相信自己的拳头,也不愿听人半句劝解。唐元和四年,一场凶猛的瘟疫席卷了他的家乡,也吞噬了他的家族。偌大一个家,十停人去了八九停,唯独王噀,竟侥幸活了下来。
然而,这侥幸并非全然的幸运。疫病缠身时,他高烧不退,昏沉中听信了某个荒唐的偏方,硬是吞下了一大碗狗肉。烧是退了,命是保了,可他的双眼,却在那之后陷入了一片永久的黑暗。世界从他眼前骤然消失,只剩下无边的混沌与灼热。
失明后的王噀,变得更加偏执。他不求医问药,只将满腔的恐惧和愤怒诉诸鬼神。几年间,他拜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