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窦凝妾
唐开元二十五年,汴州城里住着一户博陵崔氏,是晋州刺史柳涣的外孙女,家世显赫,门第高贵。
扶风来的窦凝,听闻崔家小姐才貌双全,便上门提亲。几番往来,媒人说定了亲事,彩礼备齐,只等吉日迎娶。然而崔家小姐得知窦凝家中尚有一妾,且已怀有身孕,便提出条件:必须先将那妾室遣散,方可完婚。
窦凝满口应下,心中却另有盘算。
他带着妾室离开汴州,声称要去宋州安置她。马车颠簸,妾已有孕近十月,路上不时抚着腹部,眉头轻蹙。她不过二八年华,跟了窦凝不到一年,此刻还满心以为窦凝真会为她寻个妥善去处。
行至车道口,天色已晚,两人在一家小客栈住下。夜半时分,妾室突然腹痛如绞,竟是提前临盆了。
昏暗的油灯下,她挣扎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生下一对双生女婴。产后虚弱,她瘫在榻上,气若游丝。
窦凝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妾室和两个嗷嗷待哺的女婴,心中烦躁。想到即将到手的崔家亲事,想到这三人会成为他攀附权贵的绊脚石,一个狠毒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他走到床边,妾室微微睁眼,虚弱地唤了声:“郎君......”
窦凝没有回应,他拿起一旁的枕头,死死按在了妾室脸上。她双腿无力地蹬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声息。接着,他转向那两个刚刚降临人世的女婴......
次日清晨,窦凝独自一人离开了客栈。他花钱打点了店家,只说妾室已安置他处。没人知道,昨夜刚来到世间的三条生命,已被他残忍杀害。他将妾室的腹部塞满沙石,带着两个小小的尸体,趁着夜色投入了附近的河中。
回到汴州,窦凝面色如常地对崔氏说:“妾室已经打发走了,给了足够银两,让她回乡下过日子去了。”
崔氏信以为真,便应期与窦凝成婚。
婚后十五年,崔氏为窦凝生下了数个孩子,然而奇怪的是,男婴皆夭折,只有两个女儿活了下来,渐渐长大成人。
这十五年间,窦凝仕途顺利,家财日厚,似乎早已将车道口那一夜的罪恶忘得一干二净。只有偶尔夜半惊醒,才会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很快他便安慰自己:不过是个妾室和两个女婴,不值一提。
永泰二年四月的一个清晨,窦家厅堂的几案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封书信。
崔氏先发现了它,打开一看,不禁惊呼出声。窦凝闻声赶来,接过信纸,只看了一眼,便面色大变。
信上的笔迹,竟是他已故父亲的手书!可父亲去世已有十年,这怎么可能?
信中写道:“吾儿窦凝,汝昔年所为之枉魂一事,即将事发,报应近在一月之内。宜速料理家事。长女可嫁汴州参军崔延,幼女嫁前开封尉李俶,此二人皆是良配。”
窦凝手抖得几乎握不住信纸,却强作镇定,对妻子道:“不过是狐狸精作怪,变出这等幻术,不必当真。”
崔氏疑惑地看着丈夫,欲言又止。她从未见过窦凝如此惊慌失措,即便是面对所谓的“狐狸精作怪”。
接下来的日子,窦家再无宁日。
十天后的黄昏,窦凝在书房中又发现了一封信。这一次,信直接出现在他的书桌上,墨迹未干,仿佛刚刚写完。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前已示警,汝竟不信。三日之内,必有征兆。”
窦凝终于慌了,他命家丁严加看守,夜里多点灯火,自己则夜不能寐,枕边始终放着一把短刀。
第二天夜里,窦凝突然发起高烧,胡言乱语。崔氏守在一旁,听他断断续续地喊着:“不...不要怪我...不得已...”
请来的大夫束手无策,只说脉象紊乱,似是受了极大惊吓。
第三天傍晚,窦凝状况稍好,能起身用饭了。他刚拿起筷子,忽然听得窗外传来女子哭泣声,隐隐约约,似远似近。
“你们听见了吗?”他猛地抓住妻子的手,紧张地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