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真理,“时间……其实比我们想象的,要快得多,也莫测得多。”
她说着,优雅地站起身,步履轻盈地走到竹楼那扇敞开的窗边。窗外,月色初上,清辉洒落,无数如同流萤般的温顺蛊虫在月光下翩跹起舞,织成一片梦幻的光带。阿箼窈窕的背影立在窗前,仿佛融入了这片南疆特有的静谧夜色,带着一丝遗世独立的孤寂,却又异常坚定。
“我的未来,早已注定扎根在万蛊宗,在这片生我养我的南疆山水之间。这里是我的根,是我无法推卸、也不愿推卸的责任。”她转过身,月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边。目光再次落在沈渊身上时,先前那若有似无的小女儿情态似乎已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广阔的情感——是知己之间的懂得,是战友之间的托付,是一种超越了男女情爱的、更为超脱的理解。
“所以,你去追寻你的星辰大海,践行你的宿命;我去守护我的十万大山,履行我的职责。这二者,并行不悖,并无冲突。”
她的语气平和而坚定,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等或不等,是我阿箼自己的抉择,与你无关,亦无需你感到负担。”她的目光清澈见底,直直望进沈渊心底,“你只需记得,无论你遨游至星海何方,无论过去十年、百年、乃至更久,只要你归来,这南疆深处,万蛊窟中,永远会有一处竹楼为你遮风避雨,一盏清茶为你洗去风尘。”
这番话语,通透如水晶,洒脱如清风。她不索要任何承诺,不捆绑任何未来,只是以一种近乎骄傲的姿态,清晰无比地划定了自己的道路,然后,为他,也为他们之间这份特殊的情谊,留下了一扇永不关闭的门,一盏长明的灯。
这份决绝的洒脱与深沉的理解,让沈渊心中剧震,仿佛有一道清泉洗去了他最后的一丝犹豫与负疚。他豁然明了,阿箼对他的感情,早已在百年的风雨淬炼中悄然升华。它不再仅仅是朦胧的男女之情,而是演变成了一种更为持久、更为坚固、也更为自由的羁绊——是知己,是可以将后背完全托付的战友,是彼此漫长生命中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份情感,无需用世俗的婚约与等待来证明和维系,它自有其存在的分量与方式。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随之而起的是难以言喻的感动与释然。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与阿箼并肩而立,共同望向窗外那片在月光蛊虫点缀下如同梦幻仙境的南疆夜色。
“谢谢。”千言万语,百般心绪,最终在喉间滚动,只凝结成这最简单、却也最沉重的两个字。其中包含了感激,包含了理解,也包含了一份深深的敬重。
阿箼侧过头,对他微微一笑,这一次,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暖意。她伸出素手,递过来一个仅有巴掌大小、以特殊手法编织、纹路古拙的苗绣小蛊囊:“里面是一些我自己培育的小玩意儿,有疗伤的‘生机蛊’,有能示警的‘同心蛊’,还有些或许能在陌生之地派上用场的。星海茫茫,有备无患。”
沈渊郑重地双手接过,指尖感受到蛊囊上残留的、阿箼特有的淡淡草木清香与一丝温润的灵力。他没有多言,只是极为小心地将蛊囊贴身收好,这不仅仅是一份礼物,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意与祝福。
月光如水,温柔地洒在并肩而立的两人身上,将他们身影勾勒得朦胧而静谧。竹楼内外,只有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蛊虫飞舞时带起的细微嗡鸣。
红颜易得,知己难求。他与苏小婉,是倾心相恋,是刻骨铭心的羁绊;与阿箼,则是心意相通,是各自精彩却又相互辉映的守望。各有其路,各有其志,无需勉强,亦无需遗憾。
或许,这月光下的无言默契,这超越了占有与承诺的守望,便是他与阿箼之间,最好的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