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蛇汤后的头两天,党进并未感到任何不适,甚至觉得精力似乎比往常更为旺盛了些。他依旧保持着军人的严谨作息,清晨即在庭院中舞剑,剑风霍霍,丝毫看不出他已年近五旬。然而,到了第三天早上,异样开始悄然显现。
他像往常一样提起那柄伴随他多年的佩剑,手腕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滞。舞动起来,招式依旧刚猛,但手臂却隐隐发酸,仿佛力气正从筋骨深处被一丝丝抽走。胸口也有些发闷,像压着一块看不见的石头,呼吸不如往日那般顺畅。他皱了皱眉,归咎于前几日巡营的劳累,或是秋日天气转凉所致,并未十分在意。
练完剑,他走进书房,准备处理积压的公文。刚在案前坐下,正欲展阅一份关于秋粮征收的文书,突然,喉头毫无征兆地一甜,一股热流猛地涌上。他下意识地想强压下去,却徒劳无功。“哇”地一声,一口殷红的鲜血直接喷溅在摊开的公文之上,那刺目的红色,在微黄的宣纸上迅速洇开,触目惊心。
侍立在旁的仆僮吓得魂飞魄散,惊叫着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党进。只见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角还在不断渗出血色的沫子。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搀扶到卧榻之上,整个节度使府顿时乱作一团。
郎中很快被请来,隔着帷帐诊脉,望色(观察吐出的血液颜色),又问及近日饮食起居。听到曾食用大蛇之后,老郎中捻着胡须,沉吟良久,最终诊断为“中了极重的寒毒”。他认为,那大蛇生长于阴湿之地,体性大寒,其肉虽补,但寒毒深重,寻常姜蒜难以尽除。党进多年征战,体内本有旧伤暗疾,加之年纪渐长,阳气不如青壮时旺盛,骤然摄入这等大寒大毒之物,犹如冰水浇入将熄的炭火,导致体内阴阳失衡,寒毒内侵,损伤经络脏腑,故而引发吐血。
然而,病因虽大致推断出来,治疗却极为棘手。这“寒毒”之症,变化多端,郎中也只能摸索着用药。起初用了些温中散寒的方子,效果不显。党进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时而如坠冰窖,奇寒彻骨,盖上好几层棉被依旧牙齿打颤;时而又如同被投入洪炉,高烧不退,大汗淋漓,将身下的被褥都彻底浸湿。他意识昏沉,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是家人和部下沉闷而焦急的议论声。这位在战场上面对刀山箭海都未曾皱过眉头的铁汉,此刻却被这无形的病魔折磨得虚弱不堪。
亲兵们守在门外,私下里议论纷纷,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忧虑:“将军在战场上,什么箭伤刀伤没受过?千军万马都闯过来了,怎么……怎么竟被一条蛇折腾成这般模样?”这些话传到党进耳中,他只能艰难地扯动嘴角,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
病情在反复中加剧。第五天,他开始咳出暗红色的血块,痰盂中很快积了半盆,看得人心惊肉跳。请来的几位郎中会诊后,决定兵行险着,使用药性极其猛烈的“附子汤”。滚烫的药汁灌下去,烫得党进口舌发麻,浑身直哆嗦,但那剧热的药力,似乎真的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的寒意,让他得以片刻安宁。
家人轮流守夜,不敢合眼,房间里炭火烧得极旺,试图驱散他那仿佛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寒冷。第六天,高烧稍退,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畏寒,即使裹在厚厚的貂裘里,依旧浑身颤抖。郎中又尝试用鹿茸粉拌入稀粥喂他,希望能补益阳气,谁知这大补之物下肚,反而引动内火,与他体内的寒毒交攻,疼得他胸口如同被刀绞一般,冷汗涔涔而下。一名跟随他多年的老亲兵,跪在榻前,看着他痛苦的神情,想起当年高平之战,他身负数箭犹自挥刀呐喊冲锋的场景,不禁虎目含泪。
第七天,高烧复起,来势更凶。用浸了井水的布巾敷在额头上,那点凉意对于他滚烫的肌肤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他咳得撕心裂肺,有一次痰壅气堵,几乎背过气去,幸亏仆人拼命帮他拍背,才缓过一口气来。第八天,病情似乎出现了一丝转机,高烧奇迹般地退去,虽然依旧虚弱,但咳血明显减少,脉象也趋于平稳。郎中趁机换了温和调理的方子。党进竟能勉强靠着枕头坐一会儿,喝下几勺参汤。
他甚至尝试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