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回村。路过村东头李婆婆那间低矮的茅屋时,他停下脚步,从老驴背上的柴捆里,抽出了一小捆粗细均匀、易于燃烧的松木柴,轻轻放在了李婆婆的院门口。李婆婆是个孤寡老人,儿子早年当兵去了,再无音讯,三郎隔三差五便会给她送些柴火,已是惯例。
回到自家那冷清的土坯房,三郎卸下柴火,又给老驴添了草料和水,这才开始张罗自己的午饭。依旧是简单的粥饭,就着一点咸菜。午后,他坐在门槛上,就着天光修补磨损的草鞋和驮鞍。老驴卧在他身旁,眯着眼睛打盹,尾巴悠闲地甩动着,驱赶着偶尔飞来的蝇虫。
这样的日子,清苦,平静,日复一日。三郎偶尔会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巅出神,心中也会泛起一丝对未来的茫然。爹娘去得早,家徒四壁,自己除了这把力气,也别无长物,何时才能让这日子有点起色,有个真正的“家”的热乎气呢?每当这时,老驴似乎总能察觉到他的情绪,会用它粗糙的舌头舔舔他的手背,或者用脑袋轻轻顶一下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他。
今年入夏以来的雨水格外充沛,天气也显得有些反常。方才还是晴空,转眼间山那边就可能涌来乌云,带来一阵急雨。空气总是湿漉漉、沉甸甸的,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山里的雾气也似乎比往年更浓、更持久,即便在正午,山林深处也弥漫着一种化不开的白茫。
傍晚时分,三郎站在自家小院前,望着再次被浓雾封锁的、如同巨兽蛰伏般的青城山。山风穿过林隙,带来凉意,也带来泥土和草木腐烂的浓郁气息。一种莫名的、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悄然爬上他的心头。老驴安静地立在他身侧,一双驴眼也望着深山的方向,眼神深邃,仿佛洞穿了那重重迷雾,看到了某种常人无法窥见的秘密。
“明天,还得上山呐。”三郎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老驴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他拍了拍老驴的脊背,转身回了屋。夜色渐浓,土坯房里,一盏孤灯如豆,与窗外无边的黑暗和弥漫的山雾相比,显得微弱而温暖。明日,等待这一人一驴的,又将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