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翊坤宫总浸着股清润的香气——殿角那盆藿香草被日头晒得舒展,清气混着偏殿飘来的绸缎香,缠在廊柱间,把“永璜成婚”这件事的忙碌,衬得愈发具体可触。廊下悬着的八盏大红宫灯还裹着素绸,要等吉日前三日才拆,此刻像缀在碧色廊柱上的浅红影子;殿内却已摆开三四个朱漆描金的大盒,玉如意的莹白、赤金簪钗的亮泽,混着明黄色妆花缎的柔光,几乎要晃花人眼——那缎子是江宁织造局新贡的,针脚密得能映出人影,是给新福晋做朝服的料子。小宫女们捧着账册来往,册页上的墨迹还没全干,指尖得虚虚捏着边角,脚步轻得像踩在晒干的桂花上,却还是被惢心轻声唤住:“慢些走,这妆花缎沾了灰,绣娘得拆了重绣,可不是三日能补回来的。”她手里捏着把细毛软刷,正轻轻扫过盒角的缎面,动作细得像在护着易碎的瓷。
舒贵人挑着眉弯下腰,指尖把账册上歪了的玉扣拨正——那玉扣是暖白色,上面雕着缠枝纹,指尖蹭过纹路时,还能觉出打磨的细润。她回头冲甄嬛笑,鬓边的珍珠耳坠轻轻晃了晃:“贵妃姐姐瞧着吧,再过两个月大阿哥成婚,贝勒府里定比这儿还热闹,到时候连廊下都得摆上宴席,怕是连转身的地儿都少。”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织金旗装,裙摆绣的缠枝莲用的是极细的金线,走步时像有细碎的光在裙角流动,衬得人愈发温婉。手里正分拣给宾客的回礼,漆盒里的蜜渍金橘是昨儿刚从御膳房领的,金红透亮,她每放两颗就会抬手拢拢鬓发,动作麻利又不失雅致。
甄嬛手里捏着方素色杭绸帕子,正细细擦着支白玉柄团扇——扇面上画的是浅碧荷叶,墨色的荷梗细得能映出影子。闻言她擦扇子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越过窗棂,落在院中的老海棠上。那海棠树粗得要两人合抱,此刻枝桠上缀着满树粉白的花,风一吹就有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她想起永璜刚到翊坤宫的时候时候,他还在这树下坐着,手里捧着本《论语》,身边放着砚台和纸笔,她站在旁边教他批注,少年人手指捏着毛笔,笔尖蘸了墨,却没立刻写,反而抬头问:“额娘,‘道之以德,齐之以礼’这话,是什么意思?”当时她还笑着揉了揉他的发顶,说“永璜可真是用功”。
“可不是么。”甄嬛轻轻叹了口气,帕子在扇柄上绕了一圈,把残留的细尘裹住,“还记得他刚到我身边时,虽只有八九岁,却已懂分寸,每日清晨准时来书房,我教他读书、习字,他总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里捏着笔杆,遇着不认识的字就先在纸上记下,写的不好的字,就一遍遍的再练。”她说到这儿,眼底漾开点软意,“如今倒好,都能自己挑福晋、建府邸了。”
舒贵人听着,手里的蜜渍金橘忽然没了准头,“咚”地一声落在漆盒里,撞得盒底的锦缎轻轻颤。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先划过裙摆的缠枝莲——那花纹细得像真的,她忽然想起若是有了孩子,也该给孩子做件绣着这样花纹的小衣裳。指尖慢慢移到小腹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着什么,语气里染了点怅然,连声音都软了些:“说起来,嫔妾有时候看着大阿哥,总忍不住想……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个自己的孩子?能教他读书,给他缝小衣裳,哪怕只是看着他坐在窗边写字也好。”话出口时,她悄悄抬眼瞄了甄嬛一下,眼底的羡慕与委屈混在一块儿,像揉碎了的星光落进眼里,亮得让人心软。
甄嬛的眼神瞬间沉了沉,捏着团扇的指节微微泛白——那白玉柄凉得硌手,她却像没觉出似的,指腹无意识地蹭过扇面的荷叶纹。她没立刻接话,只侧过头,眼尾轻轻朝惢心挑了挑。那眼神极淡,不过是一瞬的示意,惢心却立刻会意,转身对着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柔声说:“娘娘和舒主子要说话,你们先去外间候着,没吩咐不许进来。”说着她走到殿门边,撩开竹帘时,还特意朝廊下望了望——三宝正站在廊柱旁,手里捏着拂尘,见她看过来,轻轻点了点头。确认外间只有自己人,惢心才轻轻合了竹帘,把殿内的静谧拢住。
舒贵人被这阵仗弄得有些发慌,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帕子——那帕子是水绿色的,边角绣着小朵的兰草,此刻被她攥得皱成一团,流苏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