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姬。而如今正则公背上的,乃是你失而复得的大姨姐,吉良晴夫人。你待她……是否一直‘持礼甚恭’?”
“持礼甚恭”这四个字,如同烧红的针,刺得来岛通总一个激灵。他抬头,正对上正则背上那双此刻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仿佛在说:“按你娘说的做。”
来岛通总又猛地看向周围的家臣。他发现,那些原本可能心存疑虑的家臣,在鹤姬这番“完整”的叙事下,眼神已从最初的震惊、疑惑,渐渐变成了恍然大悟,进而涌现出对“主君”深明大义、忍辱负重的钦佩,以及对“吉良晴夫人”劫后余生的庆幸!甚至有人低声唏嘘:“原来主公上次送夫人去堺港‘求医’,实则是送往尾张交换……我等竟错怪主公了!”
这钦佩的目光,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来岛通总。他瞬间明白了鹤姬的整个布局。这不是商量,是命令。是森家为了颜面,为了利益,也必须是他来岛通总必须吞下的“事实”。否认?那就是同时得罪森家、福岛家,并坐实自己“卖妻求荣”的污名。承认?他至少还能保住“顾全大局、深明大义”的虚名,以及……或许还能换来森家一丝怜悯和后续的支持。
在巨大的压力和对现实利益的权衡下,来岛通总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仿佛要将所有的屈辱和苦涩都咽回肚子里。然后,他对着正则背上的“吉良晴”,拱了拱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阿姊……客气了。您……安然归来,便好。”
这一声“阿姊”,如同一个封印,彻底将“指鹿为马”的剧本,钉死在了现实的柱子上。
福岛正则感受着背上女人瞬间放松下来的身体,以及那细微的、如释重负的喘息,他低头,看着来岛通总那副失魂落魄、却不得不强颜欢笑的模样,再回想鹤姬那番天衣无缝的说辞,一个荒诞却又无法挣脱的念头,如同海草般缠上了他的心头:
‘这娘们……难道真是晴?’
而后也不容众人多说什么,正则的牛车在森家水军“护送”下,吱呀作响地驶离了阴冷的水砦洞窟,沿着海岸道路,向着加藤嘉明的居城方向行去。车帘低垂,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视线,也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刚刚被强行“统一”的叙事。
牛车在颠簸中吱呀作响,车内空间逼仄,空气凝滞得如同暴风雨前闷热的海底。福岛正则魁梧的身躯塞满了大半个车厢,粗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放大,显得格外清晰。他眉头紧锁,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一双铜铃大眼一眨不眨,死死钉在蜷缩在对面的女人身上——那个被唤作“松姬”,却又被强行指认为“吉良晴”的存在。
水砦中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幕,如同海市蜃楼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反复闪现:鹤姬夫人那不容置疑的宣告、来岛通总那惨白如纸却又不得不屈从的默认、周遭家臣们那从疑惑转为敬畏的目光……这一切交织成一张无形却坚韧无比的巨网,将他这头陆上猛虎牢牢困缚其中,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施展。
然而,在他心底最深处,属于武者那份近乎野兽般的直觉,以及对吉良晴刻入骨髓的熟悉感,仍在顽强地挣扎、嘶吼。他猛地向前探出半个身子,牛车随之剧烈一晃。他逼近她,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微弱的呼吸,压低的嗓音因极力克制而显得更加粗粝沙哑,带着最后一簇不肯熄灭的怀疑与渺茫的期盼:
“喂!你……你给俺撂句实话!你……你当真是晴?!”
被称作“吉良晴”的女人闻言,缓缓抬起眼帘。那眼神中早已褪尽了往日森家小姐的泼辣鲜活,也寻不见丝毫刻意模仿的吉良晴式的温婉,只余下一片经历过彻底崩毁后的、死寂的平静,以及在这平静冰层下急速掠过的一丝极淡的讥诮与不耐。
她依旧不答,却猝然出手!五指如冰冷的蛇,精准地探入他臂膀内侧最柔嫩的皮肉处,两根指甲如同毒牙般骤然抠紧,继而狠命一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