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和王介之,最终目光落在王介之身后不远处的崔?身上。
崔?刚才起身的意图也被郑公子看在眼里。
“哼!”郑公子冷哼一声,对着王介之勉强拱拱手:“王公子好阔气!佩服!今日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他转而对着老者,声音阴冷:“老东西,算你走运!下次再碰上,可没这般好事了!”说罢,又瞥了崔?一眼,那目光中的阴鸷和一种“我记住你了”的威胁不言自明。
他一挥手,带着那几个泼皮悻悻离去。
惊魂未定的老者连声向王介之道谢。王介之只是笑着摆摆手,示意无事,顺手拿起那幅《岁寒三友图》,并未多看便交给了身后的崔?:“画不错,归你了。留着赏玩或者改日裱起来都成。”他语气自然,仿佛随手送出一件小玩意儿,对郑公子的威胁毫不在意,也并未对崔?之前的举动有任何询问。
崔?接过那尚带着老者体温的卷轴,心中感慨万千。这位王公子的行事,当真是率性中透着侠义。他看了一眼郑公子离去的方向,又将目光落在王介之脸上,郑重道:“王公子援手之德,又添一笔。崔?记下了。”
王介之哈哈一笑,拍拍崔?的肩:“不值一提!些许小事,扰了崔兄用饭兴致。我这买的樊楼肉脯和蜜饯果子正好当点心,走,寻个茶肆坐坐?”他扬了扬手中的食盒。
崔?摇了摇头:“多谢公子美意。今日得蒙魏老赏识,已定下契书。方才观看墨宝心得颇多,正欲回去整理思绪,也为明日誊抄做个准备。”他婉拒了邀请。不是不识抬举,而是深知,今日已欠王介之多矣。王公子越是慷慨洒脱,他心中那柄名叫“自知”的尺子便越是清晰。眼下更重要的是将书坊的契书真正落到实处,稳住根基,潜心向学。
王介之也不勉强,洒脱一笑:“崔兄志心学海,介之佩服!也好,那小弟便先走一步,改日再来墨韵书坊叨扰兄台笔墨!”他冲崔?拱拱手,便又带着那魁伟仆人,融入熙攘人潮。
崔?拿着那幅意外的《岁寒三友图》,站在喧嚣渐起的寺市街头。怀中揣着书坊的契书,心头却记挂着那郑公子离去时怨毒的眼神。这位锦衣纨绔视其如蝼蚁,却因王介之横插一手而折了脸面。那阴狠的一瞥,如芒刺在背。
汴京的路,非但有雪化后的泥泞,更有这繁华之下的暗流与人心的深壑。一面是魏老品鉴的墨香雅韵与王公子的磊落豪情,一面是郑公子这等权贵爪牙的横眉冷对。崔?紧了紧手中的画卷,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冬阳偏西,寒意又将卷土重来。
“当自砥砺。”他默念一句,不再停留,转身向着“悦来”客栈所在的那条偏僻小胡同走去。雪后初晴的暖光短暂地拥抱过他,映着那笔挺而孤直的背影,拖出一道沉静坚韧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