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阴影中步出,月光落在他俊美雅致的脸上。他笑容清雅,言语温和,却如同幽谷探梅,暗香浮动:“崔兄大才,守道先生亦赞不绝口。听闻兄台明日赴陶公子樊楼之宴?巧了,介之与城中几位旧友也约在彼处聚会吟诗,届时若有暇,介之或可引荐一二。”
他语气友好邀约,笑容如三月春风拂面。但那双清亮的眼眸深处,却似古井深潭,藏着不易察觉的考量与一丝不易亲近的清高,隐隐透露着名门子弟固有的矜持与距离。
崔?心如明镜。墨海生涛,名士交锋。玉津园的邀约,樊楼的宴饮,太原王氏递来的橄榄枝……这看似平静的帝京文坛水面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他微微拱手,声音平稳无波:“谢王兄相邀。明日若机缘巧合,自当拜会诸君。”
王瓘含笑点头,不再多言,月白锦袍一摆,转身悠然融入州桥繁华灯火之中。巷口寒风越发刺骨。崔?目送那华贵身影消失,随即转身踏入幽深的巷陌,步点沉着。油灯在旧窗纸上摇曳,勾勒出执笔人未动的侧影。他将魏老新交付的书稿置于桌角,目光落在书案正中那叠展开的澄心堂生宣上。
砚台清水澄澈,新墨研成。狼毫饱蘸,凝神而落——写下的并非《金石丛编》中的古训,而是一幅气韵磅礴的《江雪图》。孤舟,蓑笠,寒山,雪落无声,天地间唯此一笔傲然。此墨无声,锋芒却藏于雪中,蓄势待发。石炭之光在墨迹间明灭,映照着书卷旁一张质地普通的拜帖——字迹清俊飘逸:“御史王素敬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