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天道。”他话语玄微,却直指核心。
王瓘接口,声音清朗:“尧夫先生所言极是。家兄(王珪)近日与范公、富公(富弼)等日夜筹议细则,正着力于建立官员考绩新法,以‘德、才、功、过’四格定等,辅以风闻访查,力求公允。”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新政具体操作,既显家世渊源,又不失分寸。
曾孝宽则从律法角度补充:“考绩之法,需有法可依,有据可循。当明定赏罚,杜绝胥吏从中舞弊,上下其手!”吕公着沉稳建言:“地方大族盘踞,恐生阻力。当借重台谏清流,广布耳目,严查贪渎。”
席间众人各抒己见,引经据典,辩论激烈却又不失风度。崔?静坐倾听,偶尔在王仲玉或石介询问时,才简洁清晰地陈述己见,其关于基层胥吏之弊的深刻见解,再次引得石介击节赞叹,王瓘眼中异彩连连。
陶承良虽不通深奥学理,却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科打诨,以其商贾视角提出些新奇务实的建议,如“考绩可参考商路信誉评级”、“信息传递需快马加鞭”等,引得众人莞尔,却也启发思考。王仲玉则含笑倾听,偶尔精妙点评,引经据典信手拈来,显露出深厚的家学底蕴,其气度风华,令在座诸人皆不敢小觑。
酒酣耳热之际,石介兴致勃发,提议以“雪霁”为题,即席赋诗。王瓘才思敏捷,率先吟出一首七律,辞藻华美,意境开阔。曾孝宽、吕公着亦各有佳作。轮到崔?,他略一沉吟,提笔蘸墨,在侍者奉上的素笺上挥毫而就:
“雪压千门静,冰封一水寒。
琼楼浮玉宇,冻柳锁雕栏。
墨海藏龙气,笔锋破玉关。
何当春信至,化雨润江山?”
笔走龙蛇,字字筋骨铮铮!诗意由雪景之静寒,转至胸中抱负(墨海龙气、笔锋破关),终落于“化雨润江山”的济世情怀!气魄雄浑,格调高远!
“好!好一个‘墨海藏龙气,笔锋破玉关’!”石介拍案而起,眼中精光四射,“崔生此诗,气魄格局,远超同侪!非池中之物也!”邵雍亦捻须微笑:“此子胸有丘壑,气象已成。”王瓘眼中欣赏之色更浓,却隐有一丝复杂光芒闪过。
王仲玉看着崔?笔下的诗稿,又深深看了崔?一眼,笑容温煦如春阳:“崔兄此诗,当浮一大白!”举杯相敬。
阁内气氛热烈,俨然一场小型文会。丝竹声隐隐传来,窗外汴河雪景在暮色中更显苍茫。
而在楼下喧嚣的酒客人群中,那道玄青色的身影——叶英台,不知何时已悄然起身。她冰冷的视线穿透重重人影与楼阁隔断,最后深深地、复杂地凝视了“望汴阁”方向一眼。那目光似有探究,有审视,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随即,她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无声无息地转身,玄青色的飞鱼袍角一闪,便消失在樊楼鼎沸的人潮与渐起的暮色风雪之中。唯有她方才坐过的桌角,一枚被刻意留下的、边缘锐利如刀的青玉虎符残片,在杯盘狼藉间折射着冷冽的微光。
阁内,文会正酣。崔?于觥筹交错间抬首,似有所感,望向窗外风雪弥漫的汴河。暮云四合,雪落无声。一场因他而起的风波暂歇,另一场席卷天下的风云,正伴随着这楼阁内的诗酒清谈与那枚冰冷的残玉,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