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州桥人流渐密。崔?的字画摊前也陆续有人驻足问价。他心无旁骛,专心应对,或写字,或论价,神色平静。
约莫申时初刻(下午三点),一辆装饰雅致、由两匹温顺青骢马拉着的翠幔小车,在州桥口缓缓停下。车帘微掀,一名身着浅碧色锦缎袄裙、梳着双鬟髻、容貌清秀的丫鬟探出身,目光在桥头摊位间逡巡片刻,随即落在崔?的摊位上。她眼中闪过一丝确定,轻盈下车,款步走来。
这丫鬟举止端庄,步履轻盈,显然受过良好教养。她行至崔?摊前,并未立刻开口,而是先仔细看了看摊上悬挂的几幅字画,尤其在一幅《寒江独钓》小品前停留片刻,眼中流露出欣赏之色。
“这位相公,”丫鬟福了一礼,声音清脆悦耳,“可是襄阳崔皓月崔相公?”
崔?抬眼,见来人衣饰不俗,气度不凡,心中已有几分猜测,拱手道:“正是在下。姑娘有何见教?”
丫鬟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婢子名唤碧荷,乃城南沈府侍女。我家小姐久闻相公‘神笔’之名,尤其昨日州桥偶见相公为素琴姐姐所绘小像,神韵天成,惊为天人。小姐心慕相公画技,特命婢子前来,恳请相公移步府中,为小姐绘制一幅小像。润笔酬劳,定当从厚,不敢怠慢。”她言语恭敬,姿态放得极低,显然主家诚意十足。
沈府?崔?心中一动。汴京沈姓高门不多,城南显赫者,唯有御史中丞沈中棠府邸!御史中丞,位高权重,掌监察百官,风闻奏事,乃清流领袖之一!其府邸小姐相邀……
若是数日前,这般显赫门第的邀约,崔?或许会权衡利弊,谨慎考虑。但经历了昨夜生死之劫、今晨绣衣卫盘查,他心中那份对高门深宅的警惕与疏离已攀升至顶点!李府的威逼利诱、王仲玉背后深不可测的礼部王家、郑国公府的跋扈、乃至昨夜那神秘女子背后可能牵扯的滔天势力……无不昭示着这帝都朱门之内,步步惊心!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寒门举子,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科考在即,他需要的是清净,是专注,是远离一切可能的风暴中心!而非再次踏入一个未知的、可能更加复杂的权贵漩涡!
念及此,崔?心中已定。他对着碧荷再次拱手,声音平静而坚定:“承蒙沈小姐青眼,崔?愧不敢当。然在下才疏学浅,街头卖字,不过糊口之技,实不敢登贵府高堂,为千金执笔。且近日备考春闱,心神耗竭,笔力枯涩,恐难绘小姐神韵之万一。还请姑娘回禀小姐,崔?心领美意,实难从命。望小姐海涵。”
碧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显然没料到崔?会如此干脆地拒绝!在她看来,自家小姐何等尊贵,主动相邀已是天大的恩典,这穷书生竟敢推辞?她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不悦,语气也冷了几分:“崔相公,我家小姐诚心相邀,绝非戏言。润笔之资,必令相公满意。相公何必……”
“姑娘不必多言。”崔?打断她,神色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非为润笔厚薄,实乃才力不济,不敢唐突。请回吧。”他微微侧身,不再看她,目光重新落回摊前字画,摆明了送客之意。
碧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着崔?那副油盐不进、清冷疏离的模样,心中又气又恼。她狠狠瞪了崔?一眼,跺了跺脚,转身快步走向那辆翠幔小车,掀帘钻了进去。马车随即调转方向,朝着城南方向驶去,很快消失在州桥喧嚣的人流中。
崔?目送马车远去,心中波澜不惊。他深知此举可能得罪沈府,但他更清楚,此刻的清净与专注,比任何权贵的青睐都重要。他弯腰,将摊上被风吹乱的纸张重新抚平,动作一丝不苟。
城南,御史中丞府邸,漱玉轩。
轩馆临水而建,窗外几竿修竹在寒风中摇曳,发出沙沙轻响。室内暖炉融融,熏着清雅的梅花冷香。一张宽大的紫檀书案上,摊着几卷书册,一方古琴置于琴台,角落博古架上陈设着几件古朴雅致的瓷器。
书案后,一位少女凭窗而立。她身着月白色暗织云纹锦缎长袄,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