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从容,微笑道:“在下濮宗,一介南海行商,近日恰有粮船泊于黎水,听闻黎塘粮仓乃邕州重地,特来拜会,不想恰逢其会,遇上这场风波。至于屋脊上那位女侠……”他抬眼看了看没藏呼月,语气坦然,“乃是在下一位故交之友,性情孤傲,行事……不拘常理。或许是听闻此地有变,特来相助,亦或是……另有缘由。惊扰崔大人之处,还望海涵。”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自己的来历,又将没藏呼月的出现归为“相助”或“另有缘由”,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刺杀嫌疑。
崔?眉头紧锁,目光在濮宗温文尔雅的脸上和屋脊上没藏呼月冰冷的目光之间来回扫视。他自然不信这番说辞。没藏呼月是西夏通缉要犯,与这商人怎会是“故交”?但对方态度谦和,方才也确实出手“救”了自己,且眼下局面未明,他也不好立刻发作。
“濮公子好意,崔某心领。”崔?语气冷淡,“只是此女乃官府缉拿要犯,若公子与她真有瓜葛,还望谨慎行事,莫要引火烧身。”
濮宗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多谢大人提醒。江湖儿女,恩怨情仇,非我等商贾所能尽知。今夜粮仓无恙,便是万幸。在下不便久留,告辞。”说罢,他再次拱手,也不等崔?回应,便转身,步履从容地消失在尚未散尽的烟雾与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屋脊上的没藏呼月,在濮宗离去后,深深看了崔?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恨,有怒,或许还有一丝……别的什么。随即,她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般,倏然不见。
一场突如其来的夜火与袭击,就这样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落幕。粮仓保住了,匪徒伏诛了,但崔?的心中,却留下了更大的谜团和更深的警惕。那个叫濮宗的商人,那个死而复生的西夏女将……他们究竟是何关系?今夜之事,是巧合,还是精心策划的局?
返回隐泉山庄的路上,夜色更深。没藏呼月一言不发,步伐急促,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甫一进入山庄范围,她猛地转身,目光如刀般刺向悠然跟在她身后的濮宗,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微微颤抖:“你为何要挡我那一箭?!你明明答应给我机会!”
濮宗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语气平静:“我是答应给你机会,但没答应让你现在就杀了他。”
“你是在玩弄我?!”没藏呼月怒极,反手已按上了腰间的短刃刃柄。
濮宗忽然出手,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握住了她按在刀柄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凉而有力,没藏呼月竟一时挣脱不得。他凑近她,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若真在此时杀了他,那我便失去了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而你……”他目光锐利地看进她的眼底,“将会立刻成为整个邕州乃至大宋通缉的死敌,失去所有潜伏和复仇的可能。你,将失去一切。”
“那你到底想让他怎样?!”没藏呼月咬牙问道,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濮宗松开手,退后一步,目光投向远处沉沉的夜色,声音变得幽远而深邃:“我要他……相信我。”
“相信你?”没藏呼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你是什么人?一个藏头露尾、行事诡秘的商人?你凭什么让他信你?”
濮宗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被夜风吹散:“就凭……我是眼下,唯一能让他活下去,并且……可能活得更好的人。”说完,他不再理会没藏呼月,径直向着山庄深处走去,青衫背影很快融入黑暗。
没藏呼月独自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她因愤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她回想着今夜发生的一切:火光中崔?镇定指挥的身影,濮宗那神出鬼没的折扇,以及最后……崔?抬头望向她时,那双深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震惊与……复杂难辨的情绪。
她忽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那股积郁已久的仇恨,似乎被什么东西搅动了,不再那么纯粹。那个叫濮宗的男人,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是在利用自己对付崔??还是……有更深的图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