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扶起受伤的同伴,仓皇退向仓库深处那片更浓的黑暗之中,脚步声迅速远去,很快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加突兀。院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石榴”略显急促的喘息声。雨水混合着汗水,从她光洁的额角滑落。
她持剑而立,胸口微微起伏,脸上还带着激斗后的潮红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后怕。她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崔?,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感激,有震惊于周同方才展现出的恐怖实力,更有一种被看穿狼狈、甚至可能被看穿更多秘密的羞恼与不安。
“又是你?”她收剑入鞘,这个动作似乎能带给她一丝安全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却掩不住那一丝颤抖,“你……你一直跟着我?” 她无法相信这只是巧合。
崔?缓缓转过身。雨水顺着他清癯的脸颊滑落,滴落在他青色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水渍。他看着眼前这故作镇定的“少年”,目光平静地扫过她因为打斗而略显凌乱、甚至散开几缕的发髻,扫过她微微敞开的领口——那里,脖颈光滑修长,并无丝毫男子应有的喉结凸起。
他的目光并未停留,仿佛只是随意一瞥,便已了然于胸。但他并未点破,只是用那平淡无波的语气回答道:“路过。”
“石榴”显然不信这套说辞,撇了撇嘴,脸上写满了怀疑。但终究是对方救了自己,她也不好再咄咄逼人。她心有余悸地又瞥了一眼仓库深处那吞噬了凶徒的黑暗,好奇心再次压过了恐惧:“他们跑得那么快,里面肯定有鬼!我们不进去看看吗?” 她眼中甚至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
“不可。”崔?断然拒绝,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对方退走得如此干脆,未必不是诱敌深入的诡计。此地处处透着诡异,那火油硝石的气味更是昭示着极大的危险,绝非探查的良机。“立刻离开此地。”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威严。“石榴”张了张嘴,想反驳,想争辩,但触及他那双深邃如寒潭、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她有些不情愿地、低低地“哦”了一声,像一只被雨水打湿了羽毛、有些沮丧却不得不服从的雏鸟。
三人迅速原路退出这令人不安的废弃仓库院落,重新回到冰冷潮湿的雨巷之中。
“今日之事,勿要对任何人提起。”崔?看着“石榴”,语气严肃地叮嘱。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她腰间的竹剑,那剑鞘古朴,显然并非凡品,“你的剑法,根基很好。但江湖风波恶,人心险于山川。绝非儿戏。青龙帮势大根深,睚眦必报。你孤身一人,莫要再凭一时意气,轻易涉足此等险地。”
“石榴”被他这番老气横秋的教训说得有些不服,却又莫名地感到一丝被关心的暖意,虽然这关心带着冰冷的距离感。她梗着脖子,努力维持着最后一点“大侠”的尊严:“我……我知道!不用你教!今日多谢了!告辞!”
说罢,她像是生怕再听到什么教训,或者怕自己在这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面前露出更多破绽,身形一展,施展出精妙的轻功,几个起落间,青色身影便如青烟般融入了茫茫雨幕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巷子里淡淡的、属于少女的馨香,很快也被雨水冲散。
周同看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低声道:“大人,这少年行事太过莽撞,只怕已打草惊蛇。青龙帮的人见到了她的剑路模样,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崔?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雨水在他眼中映出细碎而冰冷的光。他缓缓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笃定:
“她不是少年。”
周同闻言,猛地一怔,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崔?继续道,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观其剑路,轻灵有余,刚猛不足,步伐灵动却失之沉稳,是女子习剑的常见特征。方才激斗,气息急促,声线虽刻意压低,却难掩清越。更重要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