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还堆着，可没人顾得上去推了。
沟底烟尘未散，隐约能看到断肢和扭曲的躯体。活着的象在沟里挣扎，爬不上来，也不敢叫，只发出低低的呜咽。
叶天寒站在沟边，刀尖点地，呼吸慢慢平下来。脸上溅着泥点和血沫，左臂那道旧疤隐隐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缓缓流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掌心纹路似乎比以前深了些，握刀的地方多了层硬茧，不是新磨的，而是像从肉里长出来的。
身后传来窸窣声。
一支箭矢从关内射出，不朝敌阵，也不示威，而是轻轻落在他脚边。
箭头没取，尾羽却被人拆了，只剩一根光杆。上面绑着一小块焦黑的布条，边角烧卷了，中间依稀能辨出两个字——
**血燧**
叶天寒盯着那面残旗看了片刻，没弯腰捡，也没踢开。
风吹过来，旗角轻轻抖了一下，像是试图展开什么。
他抬起脚，靴底重重踩在那块布上，泥浆糊住了字迹。
远处，最后四头战象已被蛮族士兵牵走，走得极慢，像是怕惊动地下的裂缝。山坡恢复了安静，只有雨水滴在铁甲上的声音，嗒、嗒、嗒。
关墙上有人小声议论：“他还不出去追吗？”
“追什么？沟都裂成那样了，再来一百头也过不来。”
“可他是谁啊？哪来的？统制大人知道这事吗？”
没人回答。
叶天寒站着没动，目光越过沟壑，望向蛮族撤退的方向。树林深处，有一面完整的旗帜正在收拢，旗面上画着一只独角野牛，是蛮族先锋营的标记。
他忽然动了。
不是往前，也不是回关，而是转身面向城墙。
守将吓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你……你要进城？”
叶天寒摇头。
他抬起手，用刀背拍了拍胸口，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然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意思很明白——
我不进。
我在这儿。
守将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一句：“……那你吃饭怎么办？”
叶天寒咧了下嘴，算是笑了。
他弯腰从怀里摸出那半块湿饼，看了看，掰成两半。一半塞回去，另一半放进嘴里，慢慢嚼了起来。
雨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淌，饼渣混着泥水一起咽下去，他也不在乎。
关墙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不知谁带头，轻轻拍起了巴掌。
起初只有两三下，后来越来越多，变成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
没人欢呼，也没人喊名字。
但他们都知道，今天这关，不是靠滚石守住的。
是从这个人踩下第一脚开始，一点点撕出来的。
叶天寒咽下最后一口饼，吐出一点草屑。
他抬头看了眼城墙，又低头看了看脚边那支箭。
箭杆被踩进泥里，只剩尾羽露在外面，微微颤着。
就像有人还在远处，悄悄拉着一根看不见的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