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边,时不时添块柴,让火焰保持着温暖的亮度。赵猛和周洋轮流放哨,耳朵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外面的动静。老张靠在墙角,嘴里哼着不成调的老歌,是60年代的军旅歌曲。
林霄坐在行军床边,借着炉火的光,仔细看着那具遗骸。他想象着1962年的那个冬天,这个年轻的士兵是怎样在暴风雪里挣扎,怎样紧紧攥着情报和军功章,直到最后一刻都保持着向前冲锋的姿势。
天亮时,金雪在遗骸的军装残片里发现了一个被身体压得扁平的铁皮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站在营房前,笑容灿烂,胸前别着的正是那枚三等功奖章。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给秀兰,等我回家。”
“秀兰……”老张突然红了眼眶,“山脚下王家村有个叫李秀兰的老奶奶,九十多了,年轻时一直在等参军的丈夫回来,等了一辈子,去年还去乡政府问过有没有消息。”
林霄把照片小心地放回铁皮盒,重新盖在遗骸身上。“出发吧。”他站起身,手掌的伤口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心里却有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去王家村。”
队伍再次上路,方向却不再是逃离演习区,而是朝着山脚下的村庄走去。他们的步伐不快,却异常坚定,像一支护送战友回家的队伍。远处的炮声还在继续,但在他们听来,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
黑松岭的朝阳升起时,林霄和他的同伴们抬着那具跨越了半个多世纪的遗骸,出现在王家村的村口。村口的老槐树下,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正眯着眼睛晒太阳,手里攥着块褪色的红布——那是当年她送给丈夫的定情信物。
当看到那枚熟悉的军功章时,老奶奶突然笑了,像个小姑娘一样,抹了抹眼泪说:“我就知道,他会回来的。”
阳光穿过槐树叶,落在遗骸、老奶奶和那群满身泥土的民兵身上,温暖得像个迟到了六十年的拥抱。远处的演习还在继续,但在这一刻,黑松岭的风似乎都停了,静静听着这个关于等待与归来的故事。
林霄看着老奶奶颤抖的手抚过那枚军功章,突然明白他们这群闯入军演的民兵,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只是逃跑。有些东西,比输赢更重要,比规则更值得守护——比如一个士兵回家的承诺,比如一群普通人在绝境中迸发出的、连正规军都无法理解的执拗与勇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包扎的手掌,伤口还在愈合,但心里的某个地方,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沉甸甸的,却异常踏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