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幅废弃的稿纸,也一并处理掉。”
“是。”林夙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先是小心翼翼地将萧景琰刚刚写好的那幅字吹干墨迹,卷起收好。然后才开始整理书案角落那堆被揉皱或画废的宣纸。
他动作麻利,将废纸一一抚平(尽管它们将被丢弃),叠放整齐。就在整理到最后几张时,他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其中一张废稿的下方,压着一小片撕扯过的残页,边缘焦黑,似乎是不慎被火燎过,上面有零星几个模糊的字迹和半个印鉴的痕迹。那印鉴的样式颇为特殊,他似乎在别处见过。
是司礼监的某种专用副印?
他的心猛地一跳。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公公的地盘,也是宫中宦官权力的核心所在。太子的废稿下,怎么会压着这样一片来自司礼监的残页?是无意间混入的,还是……?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林夙借着整理其他废纸的动作,极其自然地将那张残页混入了最中间,与其他废纸紧紧叠在一起,确保从外面丝毫看不出端倪。
他的心跳得有些快,但手上的动作却稳如磐石。无论这片残页是否有用,无论太子是有意还是无意,它都不该被第二人发现。处理掉,是最安全的选择。
他抱起那叠废纸,躬身道:“殿下,奴才这就去处理掉。”
“嗯。”萧景琰背对着他,目光似乎落在窗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林夙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慢慢退出了书房。直到走到殿外指定的焚烧处,看着那叠废纸,包括那张残页,被投入小小的焚炉,化作跳跃的火光和灰烬,他才缓缓松了一口一直提着的气。
秋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迷雾。
太子殿下今日的每一个举动,似乎都别有深意。问字,是进一步的试探。而那堆需要“处理”的废稿,是否也是一次无声的考验?
考验他是否会翻看?考验他是否会发现那片残页?考验他发现后会作何选择?
如果自己当时表现出一丝一毫对那片残页的好奇或异常,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林夙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比秋风更冷。在这东宫,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个看似寻常的指令背后,都可能隐藏着莫测的心机。
他抬头望了望东宫巍峨的殿宇,那华丽的飞檐在秋日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而书房内,萧景琰依旧站在窗前。
赵怀安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殿下,他直接烧了,未有异常。”
萧景琰沉默着,望着窗外那个正低头看着焚炉的瘦弱身影,目光深邃。
那小太监发现了吗?
若是发现了,却能如此冷静果断地将其彻底销毁,这份心性和决断,绝非普通小太监能有。
若是没发现……那他对笔锋的敏锐洞察,又作何解释?
更可能的是,他发现了,并且做出了最正确、也最狡猾的选择。
萧景琰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
这个小林子,就像一本被紧紧合上的、封面却隐约透出些不凡内容的书,让人忍不住想去翻看,却又警惕着书中是否藏有致命的毒药。
他究竟是谁?身上藏着怎样的秘密?是可用之才,还是他人精心安排的棋子?
无数的疑问在萧景琰心中盘旋。
但他知道,不能再急于试探了。过分的紧逼,只会让受惊的猎物彻底躲藏起来,或者……露出致命的獠牙。
需要耐心。需要等待。
他需要的是一个真正能为他所用、能助他在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的人,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唯唯诺诺的仆役。
“继续看着。”萧景琰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不必刻意,只需留意。”
“是。”赵怀安应道,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之中。
萧景琰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