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弹劾林夙三大罪,可有真凭实据?”
刘御史强自镇定,昂首道:“臣风闻奏事,职责所在!林夙与东宫女官苏婉如过从甚密,与柳文渊书信往来频繁,与市井之徒石虎称兄道弟,此非结党何为?其插手漕运、盐政,安插亲信,皆有迹可循!至于离间天家……”他顿了顿,提高声量,“太子殿下至今不近女色,对选妃之事多有抗拒,若非身边小人谗言离间,又是为何?此乃众人皆知之事!”
“风闻奏事?”景琰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也就是说,刘御史你,并无确凿证据,仅凭道听途说,和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便敢在朝堂之上,当着父皇与百官之面,构陷孤的近侍,指责当朝太子失德?”
他的语气依旧平稳,但话语间的分量却让刘御史脸色一白。“构陷”、“指责太子失德”,这顶帽子扣下来,可不轻。
“臣……臣一片忠心,天日可表!”刘御史梗着脖子道。
“好一个忠心。”景琰不再看他,转而面向皇帝,躬身道,“父皇,既然刘御史提到结党营私,儿臣便解释几句。苏婉如乃东宫文书女官,负责往来文书归档,林夙为司礼监随堂,与之有公务交接,再正常不过。柳文渊乃儿臣幕僚,为儿臣处理一些机要文书,与林夙有书信往来,亦是公务所需。至于石虎,其曾于儿臣遇险时出手相助,儿臣念其义勇,给予些许赏赐,林夙代为经办,何来称兄道弟、图谋不轨之说?若依刘御史之言,是否凡与东宫有往来者,皆可视作结党?”
他逻辑清晰,将刘御史所谓的“证据”一一化解于无形。接着,他语气一转,带上了一丝凌厉:“至于插手漕运盐政,更是无稽之谈!林夙升任司礼监随堂不久,其所行之事,皆在职权范围之内,或有建议,最终决策亦由儿臣或相关衙门定夺。刘御史张口便扣上‘滥用职权’的帽子,莫非是对父皇钦定的司礼监职权有所不满?还是认为儿臣无能,会被一介内侍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一下,不仅反驳了指控,更隐隐将矛头引向了皇帝的决定和太子的能力,逼得刘御史和李阁老等人不敢再轻易纠缠此事。
最后,景琰看向皇帝,语气沉痛而带着一丝委屈:“父皇,儿臣之所以对选妃之事谨慎,实是因深知储妃之位关系重大,不敢轻率,唯恐所托非人,贻误终身,更恐引来外戚之患,动摇国本。此乃儿臣为太子,为萧家江山的一片赤诚之心,怎到了刘御史口中,就成了受小人离间?儿臣与二弟、三弟,虽政见或有不同,但兄弟之情,天地可鉴,何来疏远之说?刘御史此言,不仅污蔑儿臣,更是离间我天家骨肉,其心……当真可诛!”
他这一番连削带打,既解释了自身行为,又反将了刘御史一军,尤其是最后那句“离间天家骨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刘御史瞬间冷汗涔涔。
皇帝坐在龙椅上,将下方的争执听得清清楚楚。他本就对林夙有些忌惮,刘御史的弹劾确实引起了他的疑心。但景琰的应对滴水不漏,情理兼备,尤其是那份“为江山社稷谨慎择妃”的“赤诚”,打动了他作为帝王和父亲的心。相比之下,刘御史那些缺乏实据的指控,就显得有些苍白和急切了。
更重要的是,他想起昨日崔婕妤温言软语的分析,想起苏静瑶的画像,想起镇北侯的态度和北境的安稳……选妃之事,不能再拖,也不能再横生枝节了。
李阁老见形势不妙,还想再说什么:“陛下……”
“够了!”皇帝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打断了他的话。他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景琰身上,缓缓道,“太子所言,不无道理。选妃之事,朕已有决断。”
他拿起御笔,在礼部的奏折上,于“镇北侯庶女苏静瑶”的名字旁,缓缓画下了一个朱红的圈。
“册封镇北侯之女苏静瑶为太子妃。钦此。”
旨意一下,满朝皆惊。
首辅方敬之微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