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睛,依旧清澈,却也更加空洞,像两口干涸的深井,倒映着牢门外昏暗的火光,却映不出丝毫情绪。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景琰,不说话,也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君臣之间,隔着一道冰冷的铁栏,隔着诏狱阴湿的空气,隔着白日那场撕心裂肺的争执与决断。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得几乎能听见时间流淌的声音。
景琰喉结滚动了一下,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可还好?”
话一出口,他便觉得无比可笑。身陷囹圄,油尽灯枯,如何能好?
林夙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扯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却终究没有笑出来。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仿佛砂纸磨过枯木:“陛下亲临诏狱,就是为了问这个?”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嘲讽,没有怨怼,甚至没有起伏,就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可正是这种平静,让景琰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猛然一颤。
“朕……”景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视林夙的眼睛,“白日之事,朕……不得已。”
“臣明白。”林夙回答得很快,快到几乎像是在敷衍,“陛下有陛下的难处,朝堂有朝堂的规矩。臣身为阉宦,掌东厂权柄,本就该有此一劫。”
他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情。
景琰的眉头深深皱起:“林夙,你非要这样跟朕说话吗?”
“那陛下希望臣如何说话?”林夙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那双枯井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悲凉,“痛哭流涕,诉说冤屈?还是慷慨陈词,表白忠心?”他轻轻摇头,牵扯出一阵压抑的低咳,待咳声平息,才继续道,“陛下,那些戏码,臣演不来,也不想演了。”
“朕没有要你演!”景琰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压抑的焦躁,“朕知道你委屈,知道你为朕背负了多少骂名!可当时那种情形,御史死谏,群臣激愤,朕若不当机立断,朝局顷刻间便会大乱!朕是皇帝,朕必须权衡!”
“权衡……”林夙低声重复这个词,眼神有些飘忽,仿佛穿透了牢房的墙壁,看向某个遥远的过去,“是啊,陛下是皇帝,总要权衡。权衡利弊,权衡得失,权衡……谁是可以舍弃的棋子。”
景琰的脸色骤然一白:“朕从未将你当作棋子!”
“可结果并无不同,不是吗?”林夙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景琰脸上,那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刺穿人心,“陛下,从您登基那一天起,不,或许更早,从您决定走上夺嫡之路那天起,有些事就已经注定了。您是君,我是臣,更是宦官。您需要一把锋利的刀,替您扫清障碍,推行新政,做那些您不方便亲自做的事。而当这把刀太过锋利,伤了太多人,引来众怒时,将它暂时收起,甚至折断,以平息众怒,是再自然不过的选择。”
“不是这样的!”景琰猛地向前一步,双手紧紧抓住铁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朕从未想过要折断你!暂拘候审,只是权宜之计!朕已经让程太医来为你诊治,让王德禄好生照看,朕在查代王那封密信,只要查清是诬陷,朕立刻就能放你出去!”
林夙静静地看着他激动的样子,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饱含着无尽的疲惫。
“陛下,您还不明白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问题的根源,从来不是那封密信是真是假。而是臣的身份,注定了臣无论做什么,都会成为众矢之的。臣推行新政,手段酷烈,是权宦乱政;臣稍有行差踏错,便是包藏祸心。今日可以是代王的密信,明日可以是其他任何人的构陷。只要臣还站在这个位置,还握着东厂的权柄,这样的攻讦就永不会停止。”
他顿了顿,直视景琰的眼睛:“而陛下您,每一次,都会面临同样的选择——是保臣,还是保朝局稳定?是信臣,还是信‘众意’?今日您能顶住压力,明日呢?后日呢?陛下,您能保证,每一次都选择相信臣吗?”
景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他能保证吗?
他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