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史这话在理。灭韩容易,治韩难。内史将军,你只管破城,治韩的事,我让陈太史跟你同去——他手里的《秦记》,可得好好写写你怎么‘不毁一田而取新郑’的。”
内史腾愣了愣,随即拱手:“既然相邦发话,末将听令。只是陈太史,到了战场上,刀箭可不长眼,你那支笔,可挡不住流矢。”
“我带的不是笔。”陈墨从袖中取出一卷素帛,上面画着韩地的水网图,“是这个。韩地多水,新郑城外有洧水、溱水两条大河,沿岸的村落都靠这两条河浇田。我已让水工算过,只要在洧水上游筑三道坝,就能让新郑城的水源握在咱们手里。到时候不用攻城,断他半个月水,韩王安自会开门投降。”
内史腾盯着水网图看了半晌,突然拍了拍大腿:“好主意!比硬攻省事多了!我怎么就没想起来?”
吕不韦的目光在水网图上转了一圈,指尖点在洧水与颍水的交汇处:“这里是韩军的粮道吧?若在此处设伏,既能断粮,又能顺流而下直逼新郑,倒是一举两得。”
陈墨心中一动,吕不韦果然比内史腾想得深——断水是仁术,断粮才是杀招,这位相邦是想双管齐下,既让韩人怕,又让韩人服。
“相邦高明。”陈墨补充道,“只是断粮前,最好先让韩地的百姓知道,秦军只取韩王,不伤平民。可以让斥候带着‘书同文’的简册,在城外各村分发,告诉他们归秦后,赋税减三成,孩子还能进学宫学新字。”
“这些虚的有什么用?”内史腾不以为然,“刀架在脖子上,他们自然会听话。”
“不然。”陈墨摇头,“当年张仪欺楚,靠的是诈术,结果楚人数十年都恨秦人。如今咱们要的是韩地归秦,不是一时的臣服。”他想起昨日在市集上,一个韩地来的货郎捧着“书同文”的简册,边看边抹眼泪,说终于能看懂儿子从咸阳寄来的家书了,“人心这东西,比城墙难攻,也比城墙好守。”
吕不韦突然拍了拍手:“就依陈太史的意思。内史将军,你明日点兵三万,先取颍水渡口,记住,不准烧杀抢掠。陈太史,你带文吏百人,跟在大军后面,接管沿途的乡邑,把‘书同文’的简册和减赋的布告贴出去。”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还有,韩王安身边的那个上卿韩非,据说跟你有些旧交?若是他不肯降,不必留活口。”
陈墨的心头猛地一沉。韩非是他在稷下学宫时的同窗,当年两人曾在临淄的酒肆里争论“法与仁”,韩非说“法如磐石,仁若流水”,如今却要落得这般下场?他攥紧了袖中的望山,青铜的棱角硌得手心发疼:“韩非是韩室公子,不降是本分。但他的《韩非子》,对秦法多有裨益,若是能劝降,倒是……”
“不必多言。”吕不韦打断他,玉圭在案上轻轻一磕,“灭国之战,容不得妇人之仁。韩非若降,便押回咸阳;若不降,当场斩了——他的书,留着便是,人却不能留。”
内史腾在一旁附和:“相邦说得是!这种六国的公子哥,最是麻烦,留着早晚是祸害。”
铜壶滴漏里的水又落了一格,夜色已经漫过相邦府的高墙。陈墨走出正厅时,冷风灌进领口,带着深秋的寒意。内史腾跟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陈太史,不是我说你,打仗哪有不杀人的?等你见了韩军在太行道上埋的那些秦人尸骨,就知道我为啥这么恨他们了。”
陈墨没接话,只是望着咸阳宫的方向,紫宸殿的灯火在夜色中像一颗孤星。他想起庄襄王异人今早召见时说的话:“韩地的百姓,也是将来的秦人。”这位曾在邯郸做质子的君王,比谁都清楚,被征服的滋味有多苦。
“内史将军。”陈墨突然停下脚步,从革囊里取出青铜望山,塞进内史腾手里,“这个你带着,或许能用得上。还有,新郑城里有座百年学宫,藏着不少古书,攻城时……尽量别毁了。”
内史腾掂了掂望山,又看了看陈墨,突然咧嘴笑了:“行,我记住了。学宫是吧?我让兵卒绕着走。不过你也得答应我,别总想着那些文绉绉的东西,真要是韩军反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