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我痊愈后,你是不是再也不让我站在离战场太近的地方了?”
从那以后,冲锋时我总把你往后调三丈,说“元帅要坐镇指挥”。其实是怕流矢伤着你,怕再出个装死的杂碎。看你在安全的地方发号施令,我这心才踏实。
“是,”我点头,“爸在前面挡着,你在后面看着就行。我的元帅,得好好的,才能带咱们打更多胜仗。”
雪儿的耳朵红了:“第二个,爸爸,我被伤到眼睛的时候,你抱着我,有没有在我耳边说什么悄悄话呀?”
抱着你往帅帐跑,风声在耳边响,我贴着你耳朵说“雪儿别怕,爸在,爸这就带你去看大夫”。说了一遍又一遍,像怕你听不见,又像怕自己忘了。
“说了,”我声音轻得像耳语,“说‘爸在’。那时候就想,这两个字能给你壮胆,也能给我自己壮胆。”
她忽然往我身边凑了凑,肩膀挨着我的胳膊:“第三个,那几天你喂我吃饭、帮我穿衣,会不会觉得我像个小娃娃,又心疼又好笑?”
你张着嘴等我喂粥,像只小雏鸟,衣服穿反了还傻笑。心疼你受委屈,又觉得你这时候倒像个普通丫头,不用扛着元帅的担子。那几天,你不是元帅,就是我闺女。
“是,”我笑了,“又心疼又想笑。喂你喝粥时,你总把勺子往我嘴里塞,说‘爸也吃’。那时候就想,我的雪儿不管多大,都是疼爸的小丫头。”
雪儿的指尖划过我手背上的刀疤:“第四个,当时你看到我冲过去推开你,心里第一反应是感动,还是害怕?”
先是怕,怕得魂都飞了。等反应过来你是为了护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动。那怕里裹着感动,像被火烤的糖,又烫又甜。我这闺女,怎么就这么傻,把命看得比我还轻。
“是怕,”我声音有些沙哑,“怕你出事。感动是后来的事,那时候哪顾得上感动,满脑子都是‘别伤着她’。”
她吸了吸鼻子,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第五个,我眼睛好的那天,你带我去营外散步,是不是特意选了光线柔和的地方?”
特意绕开了正午的太阳,挑了有树荫的路。怕强光刺着你眼睛,走一步看你一眼,你说“爸,我没事”,我还是忍不住挡在你身前,替你遮着光。
“是,”我点头,“怕你眼睛受不了。看你在树底下转圈,说‘爸,树叶是绿的’,我这心才彻底放下,比打赢了仗还松快。”
雪儿忽然从背后拿出个布包,打开是两副护目镜,镜面亮闪闪的:“爸,这个给你。”她把其中一副塞我手里,“我让人做了两副,以后咱们一起戴。爸,谢谢你那时候护着我的眼睛,谢谢你喂我吃饭。现在我能照顾自己了,还能照顾你。”
护目镜的冰凉抵不过她手心的暖,我望着她眼里的光,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这丫头,九岁能当元帅,却总把最细的心思花在我身上。
“好,”我把护目镜戴上,“以后咱们父女俩,一起看清楚前面的路。”
夜幕像块厚重的黑布,盖住了军营的灯火。我和雪儿躺在行军床上,她的手搭在我胸口,呼吸均匀。她忽然转过身,月光透过帐缝落在她脸上:“爸,最后五个问题。”
“嗯。”我替她掖了掖被角,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
“第一个,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眼睛好不了,你会放下军务,一直陪着我?”
想过。要是你眼睛好不了,我就上书卸了兵权,带你回乡下。你看不见,我就当你的眼睛,给你读兵书,带你看星星。什么将军元帅,都没我闺女重要。
“想过,”我握紧她的手,“放下一切都陪你。你看不见,爸就做你的拐棍,你的眼睛,走到哪带到哪。”
雪儿往我怀里缩了缩:“第二个,那个装死的敌兵,被拖下去的时候,有没有向你求饶呀?”
求了,哭得像条狗,说“将军饶命”。可我看着你捂着眼哭的样子,哪还有心思听他废话。亲兵拖他走的时候,他还在喊,我只当没听见——伤我闺女的人,不配求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