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名斥候单膝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头垂得很低,似乎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情报过于荒诞。
十八骑。
李世民,大唐秦王,那个在洛阳城下与定国军鏖战数日,搅动天下风云的人物,此刻,正带着区区十八骑,奔赴晋阳。
这是何等荒谬的画面。
李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戎马半生,推演过无数战局,却从未见过如此不合常理的行军。这不是军队,这甚至算不上一支像样的护卫。
“主公,此事……有诈。”李靖的声音低沉,这是他作为兵马大元帅的本能判断,“李世民此人,用兵诡谲,绝非鲁莽之辈。他以十八骑行军,大张旗鼓,恐怕是声东击西,另有主力暗中潜伏,意图不明。”
站在杨辰身后的红拂女也轻轻开口,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或许,这是一个诱饵。他想引我们出城,在野外设伏。”她的思维,更倾向于刺客的逻辑,任何不寻常的举动背后,都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整个前厅,只有杨辰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连嘴角的笑意都没有收敛分毫,只是缓步走回主位,重新端起了那杯已经微凉的茶。
“先生,红拂,你们都说错了。”
杨辰轻轻呷了一口茶,目光扫过两人,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不是来打仗的,也不是来设伏的。”
李靖和红拂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更深的困惑。
杨辰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敲打着所有人的心跳。
“我问你们,此刻的晋阳,是什么光景?”
李靖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沉声答道:“太原失陷,李渊必然震怒,却又无计可施。我料他此刻,怕是正对着地图,唉声叹气,甚至……咳血不止。”他想起了李渊那刚愎自用的性子,当初自己献策,不就被他视为投机小人么。
“说得对。”杨辰点了点头,“一个刚刚丢了北方门户,折损了心腹大将,连看中的人才都被人抢走的国公,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不等李靖回答,杨-辰便自问自答:“他需要的不是胜利,而是一个台阶,一个能让他挽回颜面,重新树立威信的台阶。同时,他内心深处,也充满了恐惧和犹豫。”
“他怕我杨辰,怕我势如破竹,直取关中。但他更怕,怕他那个功高震主、野心勃勃的二儿子。”
杨辰的话,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李渊此刻那复杂而又懦弱的内心,剖析得淋漓尽致。
李靖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发现,自己这位主公,不仅懂兵法,更懂人心,懂到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步。
“所以,李世民带着十八骑去晋阳,不是给敌人看的,是给他父亲看的。”杨辰的语气依旧平淡,“这十八骑,是他最心腹的班底,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刀。他这是在告诉李渊——父亲,您打不了的仗,我来打。您下不了的决心,我来下。您不敢面对的杨辰,我敢!”
“他这是……这是在逼宫!”李靖终于明白了过来,一股寒意从背脊直冲天灵盖。
以十八骑的决绝姿态,去冲击一位国公的心理防线。这一招,走的不是兵法,是阳谋,是人心。
“所以,他不会来太原。他的战场,在晋阳的唐国公府里。”杨辰站起身,走到庭院中,看着那名还跪着的斥候,“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另外,把我们缴获的杨玄感和李渊的军旗,都插到太原的城头上去,越多越好,要让十里之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斥候领命,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阴影里。
“主公,这是……”李靖不解。
杨辰笑了笑,阳光落在他脸上,那笑容,竟有几分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少年。
“给秦王殿下,再添一把火。”
……
从太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