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我为主。
四个字,像四把无形的冰锥,钉入了山谷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风停了。
刚刚还因金银财宝而起的喧哗与骚动,瞬间被抽离,整个葫芦谷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加沉重的寂静。
娘子军的士兵们,脸上的贪婪与渴望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与惊骇。她们握着武器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看向杨辰的眼神,充满了戒备与敌意。
她们可以为了活命而动摇,但让她们背叛李唐,奉一个反王为主,这是另一回事。
李秀宁的身体,在听到这四个字时,反而站得更直了。
那股从脚底升起的寒气,已经蔓延至四肢百骸,但她的心,却在极度的冰冷中,燃烧起一团愤怒的火焰。
羞辱。
这是比昨夜被亲兄长算计,更加赤裸裸的羞辱。
他不仅要收买她的兵,还要践踏她的魂。
“奉你为主?”
李秀宁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砸在寂静的山谷里,清脆而刺耳。
她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暖意,只有无尽的讥讽与冰冷。
“杨辰,你凭什么?”
她没有质问他的身份,也没有怒斥他的狂妄。她只是问,凭什么。
这是一种源自骨血的骄傲,即便身陷囹圄,她依旧是李渊的女儿,是大唐的平阳公主,她有资格,俯视任何一个想让她低头的乱臣贼子。
杨辰看着她眼中燃烧的烈火,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是这个反应。
他没有急着回答,反而转过身,缓步走回到那几箱金银药材前。
他随手从箱子里拿起一锭金子,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看向那些神情紧张的娘子军士兵。
“就凭这个,够不够?”
他的声音平淡,像是在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金灿灿的光芒,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没人说话。
杨辰又从另一个箱子里,拿起一株上了年份的老山参,那参须完整,品相极佳。
“或者,凭这个?它能让你手下那些重伤的弟兄,多一条命。”
人群中,传来压抑的喘息声。一些士兵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了不远处伤兵营的方向,那里,还躺着她们生死未卜的袍泽。
李秀宁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这个男人,正在用最残忍的方式,瓦解她最后的防线。他把现实血淋淋地剖开,摆在她和她所有部下的面前。
“不够。”李秀宁的声音,有些发颤,但依旧坚定,“这些,只能买来走狗。我李秀宁的兵,不是狗。”
“说得好。”
杨辰竟然鼓了鼓掌,他随手将金锭和人参扔回箱子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他转过身,重新面向李秀宁,脸上的那丝玩味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公主殿下,你说的对。金钱和药材,买不来忠诚,也买不来一支真正的百战之师。它们只能买来欲望和苟活。”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那我告诉你,我凭什么。”
“我凭这天下,已经烂到了根子里!”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声惊雷,在山谷中炸响。
“我凭隋炀帝的残暴,让千里沃野,白骨露于荒。我凭你们口中的大唐,那位唐王李渊,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行的却是割据天下的勾当!”
“他许给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可你们看看这山西地界,匪患四起,民不聊生!他的太平盛-世在哪里?是在长安的皇宫里,还是在他儿子们争权夺利的算计里?”
这一连串的质问,让所有娘子军士兵都低下了头。她们无法反驳,因为杨辰说的,是她们亲眼所见的事实。
杨辰的目光,重新锁定了李秀宁,那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