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一过,溪田的土就松了,一脚踏下去能陷进半指深的软泥里,还带着青草芽的腥气,顾衍前几天从镇上拉回了十棵桃树苗,此刻正和苏景妧蹲在书屋前的空地上,用小铲子把土块敲碎,阳光把两人的影子叠在新翻的土地上,风一吹,就跟着晃悠悠地动。
“得把坑挖深点,根才能扎稳。”顾衍握着铲子,在地上画了个圈,刚要往下挖,就听见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妞妞领着几个孩子跑来了,每人手里都攥着把小锄头——是李老师特意找村民借的,木柄被磨得发亮,尺寸正好适合孩子们的小手。
“顾哥哥,我们来帮忙!”妞妞把锄头往地上一放,撸起袖子就想挖坑,却被苏景妧笑着拉住:“先别急,得学怎么放树苗。”她拿起一棵桃树苗,轻轻放进挖好的坑里,“根要舒展开,不能蜷着,就像咱们睡觉要伸开腿才舒服一样。”孩子们凑过来,睁着眼睛看那嫩白的根须,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碰断了细弱的芽。
顾衍负责填土,苏景妧就教孩子们给树苗浇水,他们提着小水桶,沿着树根慢慢浇,水渗进土里,很快就冒出一圈圈湿痕,有个小男孩不小心把水浇到了顾衍的裤脚上,慌得连忙道歉,顾衍却摆摆手,指着土里冒头的草芽:“你看,水浇到这儿,草也能长起来了。”
正忙着,老周推着辆二八自行车来了,车后座绑着一捆月季苗,叶子上还沾着露水,“镇上花农说这是‘月月红’,开了花能从春开到秋。”他把月季苗放在墙边,蹲下来帮着整理,“我特意选了带刺的品种,以后能顺着院墙爬,还能挡挡小动物。”
苏景妧和顾衍沿着院墙挖了条浅沟,孩子们就帮忙递月季苗,老周一边教他们把苗扶正,一边念叨:“这花要离墙近点,藤蔓才能往上爬,就像咱们顺着梯子往上走一样。”孩子们听得认真,连手里的苗都握得更稳了,仿佛捧着什么宝贝。
等把最后一棵月季苗种好,太阳已经斜到了屋檐边,顾衍找了几根竹竿,靠在院墙上,苏景妧则把从家里带来的布条剪成小段,轻轻系在竹竿上——风一吹,布条飘起来,正好能给刚种下的月季苗做标记,孩子们围着种好的桃树苗和月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有的说要给桃树起名叫“甜甜”,有的说要等月季开花了编花环。
苏景妧靠在顾衍身边,看着孩子们在空地上追着蝴蝶跑,忽然觉得心里满当当的,她伸手碰了碰桃树苗的枝干,指尖能触到细细的绒毛,像刚出生的小猫的耳朵,“等夏天,咱们就能在桃树下摆张桌子,孩子们可以在这儿写作业。”
顾衍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沾着的泥土,带着温温的暖意,“到时候再挂个秋千,”他望着院墙,眼里映着夕阳的光,“让月季藤爬满秋千架,开花的时候,坐在上面就像被花围着。”
说话间,妞妞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个小泥团,上面插着根青草:“苏姐姐,这是给桃树的‘小礼物’,我捏了个小太阳,保佑它快快长。”苏景妧接过泥团,小心地放在桃树根部,夕阳把泥团上的青草染成了金色,像真的有个小太阳落在了土里。
晚风起来时,两人收拾好工具,看着眼前的桃树苗和月季苗,在暮色里舒展开嫩绿的叶子,顾衍把苏景妧沾着泥土的手擦干净,轻声说:“明天再来浇次水,过几天就能发芽了。”苏景妧点头,望着屋里亮起来的灯光,忽然觉得,溪田的春天,正顺着这些新种的树苗,一点点长进了日子里,暖得让人心里发甜。
桃树苗冒出第三片新叶时,溪田来了个陌生女人,那天苏景妧正在书屋门口晒菊花茶,就见她背着个破布包,沿着田埂慢慢走过来,脸色苍白,鞋上沾着厚厚的泥,像是走了很远的路。
“大姐,您是要找地方歇脚吗?”苏景妧递过去一杯凉白开,女人接过杯子的手在抖,小声说自己从外地来,钱包被偷了,想借个地方住两天,顾衍从田里回来时,正看见老周在给女人拿馒头,便让苏景妧收拾了书屋旁的小耳房,还找了身干净的旧衣服给她。
接下来两天,女人话不多,却总跟着苏景妧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