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了我的名字。
声音很轻，像从很深的地方浮上来。我坐在沙发上没动，手指还搭在那本湿角的书上。天已经亮了，窗帘缝里透进来的光比刚才更亮一些，照在地板上一块发黑的水渍。
阿辞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他的手松开了钢笔，掌心朝上摊开，指尖微微蜷着。外套拉得很严，但衣兜边缘露出一角照片的一角，被揉得有些变形。
我没有再碰那本书。
只是盯着他看了很久。他呼吸很慢，眉头却一直没松开，像是在梦里也在躲什么。我想起昨天在超市冷冻库里，他把西装裹在我身上，自己站在冰雾里画图的样子。那时我以为他在害怕被人抓走，现在我才明白，他怕的不是外面的人。
是他身体里的东西。
我站起来，轻轻走到他身边。他没醒。我把毯子拿起来，想给他盖上，可刚碰到他肩膀，就发现西装内袋鼓了一块。布料硬邦邦的，不像纸张。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摸了进去。
是玻璃小瓶，还有金属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瓶子上的标签被人刮掉了，只剩一点模糊的编号印在上面。另一样是注射器，针头收在保护套里，但能看出用过——金属部分有细微划痕。
我的心跳快了起来。
这不是普通的药。我想起前几天他半夜惊醒，手背上有红点，他说是蚊子咬的。还有一次他蹲在卫生间门口，脸色发白，说头疼。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
但现在我知道了。
这药不是治病的，是控制他的。
我把瓶子翻来覆去地看，想找生产信息，可什么都没有。只有瓶底刻着一个极小的字母“L”，像是烧灼出来的痕迹。
我抬头看他。
他还闭着眼，可呼吸变了，变得浅而急。我意识到他可能醒了，只是不想睁眼。
“你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个？”我问他。
他没动。
“是谁给你的？每天打几次？会不会让你记不清事？”我的声音有点抖，“是不是吃了它，你就不会想起我？”
他猛地睁开眼。
眼神完全变了。不再是那个会因为我煮糊面条而笑出声的阿辞，也不是昨天抱着照片说“弄丢了太阳”的人。他的目光冷下来，嘴唇绷紧，整个人像一瞬间换了个灵魂。
“苏小姐，”他说，“你知道私藏处方药是什么罪名吗？”
我站着没动。
“我不是偷。”我说，“我在救你。”
他盯着我，嘴角扯了一下，像是在笑，又不像。“你救不了我。有些事你不该碰。”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我举起瓶子，“是你自己要打的？还是有人逼你？他们怎么找到你的？是不是那天在超市广播里说话的人？”
他忽然站起身，动作太快，撞到了桌角。钢笔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一响。他低头看着我，声音压得很低：“放下它。”
我没有退。
“我不放。”我说，“你要么自己扔掉它，要么我陪你去医医生查清楚。你要是还想回到那种连我是谁都不记得的日子，那你现在就可以打我一针。”
他愣住了。
下一秒，他整个人晃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力气。他抬手扶住墙，手指用力掐进木板缝里。然后他慢慢滑下去，跪在地上，头低着，肩膀抖得厉害。
“晚晚……”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帮帮我。”
我蹲到他面前。
“你说怎么帮？”
他抬起手，把整瓶药塞进我手里。“我不想再吃它了。我想记住你做的每一顿饭，记得你说屋顶漏雨像星星跳舞，记得你在暴雨里牵着我回家。”
他的眼睛红了。“可每次我不听话，他们就让我疼。脑子像裂开一样。我撑不住的时候，就会打一针。打了就能安静下来，可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