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摸索,两位老师傅……”
“那就摸索!”黛玉斩钉截铁,眼中燃烧着从未有过的、充满挑战意味的光芒,“告诉老师傅,不必拘泥于传统,尽管放手去试!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们要做的,不是模仿苏杭,而是做出独一无二的‘竹影轩’的绸缎!”
这一席话,如同拨云见日,让詹信和紫鹃豁然开朗。詹信激动得连连称是,立刻便要赶去京郊与老师傅商议。
詹信走后,黛玉却并未休息。她坐回书案前,就着灯火,将方才的构想细细写下,又画了几幅更具体的纹样示意图。 直到深夜,紫鹃再三催促,她才放下笔。
洗漱后,她拆下发髻,那支白玉竹节簪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握在手中,久久摩挲。 今日之事,看似绝境,却逼得她想出了这条看似走投无路、实则别有洞天的蹊径。这让她想起庄子的话:“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北丝之“劣”,或许正是其“大用”之处。
她吹熄了灯,躺在黑暗中,却毫无睡意。 窗外月华如水,透过窗纱,在床前地面洒下一片清冷的光晕。 她能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有力而平稳。曾经,一点风吹草动便能让她惊惧落泪;如今,面对这般明显的打压,她竟能冷静分析,寻隙反击。
这种掌控自身命运的感觉,哪怕只是极其微小的一部分,也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黛玉愈发忙碌。她不仅要课徒,更要与詹信和织坊保持密切沟通。北丝的织造果然困难重重,不是丝线易断,就是纹理粗糙。但两位老师傅被黛玉的想法激发,也拿出了看家本领,日夜试验。黛玉则根据反馈,不断调整纹样,使其更适应北丝的特性。
这期间,贾府那边竟再无动静。但黛玉知道,这平静之下,必然酝酿着更大的风暴。王夫人和薛姨妈,绝不会轻易罢手。
一日午后,黛玉正在蕙芷轩指点孙妙仪作画,林伯忽然面色凝重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没有落款的信。
“姑娘,门缝下塞进来的。”
黛玉心中一动,示意孙妙仪稍坐,自己走到窗边拆开信。信纸粗糙,上面只有歪歪扭扭一行字:
“薛家欲勾结顺天府胥吏,三日后以‘私设工坊,扰乱市肆’为由查抄织坊。”
没有署名,字迹显然是故意伪装。
黛玉的心猛地一沉,捏着信纸的指尖瞬间冰凉。 果然!她们见断她货源不成,竟要用如此卑劣的官面手段!若织坊被查抄,不仅前功尽弃,投入的银钱血本无归,她“私设工坊”的名声若被坐实,更是后患无穷!
阳光透过窗格,照在她骤然失色的脸上,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孙妙仪察觉到异常,担忧地望过来。
黛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将信纸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她走回画案前,对孙妙仪勉强笑了笑: “妙仪,今日暂且到这里,我忽然有些不适。”
送走孙妙仪,黛玉立刻叫来詹信,将信给他看了。詹信亦是脸色大变:“姑娘,这……若顺天府真来人,我们毫无凭据,只怕……”
“他们敢来查,无非是仗着‘私设’二字和胥吏贪墨。”黛玉眸中寒光一闪,“我们的织坊,一有地契,二按律纳税,何来‘私设’?至于‘扰乱市肆’,更是无稽之谈!詹先生,你立刻去办两件事:第一,将织坊的房契、税单等一应文书备齐;第二,去打听一下,顺天府尹近日有何喜好,或者……有何把柄。”
詹信瞬间明白了黛玉的意图——这是要硬碰硬,还要反将一军!他心中骇然,没想到姑娘竟有如此胆识和手腕!
“姑娘,与官府抗衡,是否太过冒险?”
“冒险?”黛玉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坐以待毙就不是冒险吗?他们既要断我生路,我岂能任人宰割?快去!”
詹信见黛玉意决,不再多言,匆匆离去。
黛玉独自站在空荡荡的蕙芷轩内,只觉得浑身发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