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忙的目光从那双已经失去知觉、呈现出死灰色的腿上移开，落在那张因极度痛苦和饥寒而扭曲的年轻脸庞上。
军医正在用温热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脸上的冰霜，试图让他恢复一丝神智。
那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像一把钝刀，在每个人的心头反复切割。
“……不吃热饭三个月……拉车……拉到吐血……监军说，死一个，补五个……”
这几个字，从一个即将消逝的生命喉咙里挤出，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重重砸在刘忙的心上。
他眼中的怜悯迅速被一种冰冷的、如同徐州寒风般的怒火所取代。
他缓缓蹲下身，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凝：“军医，用最好的药，尽一切可能保住他的命。哪怕只有一口气，也要给我吊住。”
军医躬身领命，立刻着手施救。
刘忙站起身，转向一旁的法正，眼神锐利如鹰：“孝直，你都听到了？”
法正点了点头，脸色同样阴沉。
他早已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大脑飞速运转，将这句绝望的遗言与整个河北的局势联系在一起。
“主公，此人之言，可为利刃。”
“不错，”刘忙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我要让这把利刃，插进曹操的心窝里。你亲自执笔，将他的经历，润色成一篇血泪控诉，就叫《民夫血书》。每一个字都要带着血，每一句话都要带着冰。写好后，加盖我徐州官印，给我连夜印出一千份！”
法正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刘忙的意图。
官方印信，代表着权威和真实，这绝非寻常的流言蜚语。
“主公英明！如此一来，这便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我徐州官方为河北万民发出的泣血之声！”
“光有泣血之声还不够，”刘忙踱了两步，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我要让整个河北，都听到这哭声，而且要哭得震天动地。”他看向法正，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给你人手，给你钱粮。你去邺城、范阳，所有河北流民汇集的大城要道，给我搭起台子，就叫‘哭诉台’。招募那些从曹操治下逃出来的流民，让他们上台去讲！把他们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讲给所有人听！每讲一桩真实的苦楚，赏粟一斗！”
法正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招，简直是釜底抽薪，歹毒至极！
用曹操自己的民怨，来烧毁他的根基。
他立刻躬身道：“属下领命！不仅如此，我还会安排一些能言善辩之士，扮作算命先生、游方郎中，混迹于市井瓦肆，日夜传唱一首歌谣。”他清了清嗓子，阴恻恻地念道：“曹公运粮，鬼哭狼嚎；刘使君治下，夜不闭户！”
刘忙闻言，抚掌大笑：“好！孝直，你我君臣联手，定要让曹孟德尝尝什么叫作‘民心如水，亦可覆舟’！”
命令一下，整个徐州的情报和后勤系统都高速运转起来。
短短十日，一场席卷河北的风暴已然成型。
《民夫血书》如同雪片般混在逃难的人群中，从一个村落传到另一个城镇。
而那些高高搭起的“哭诉台”更是成为了引爆民怨的火药桶。
一个又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被一斗粟米吸引上台，起初还只是为了粮食，可一旦开口，积压已久的愤恨、悲伤和绝望便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我儿才十五岁，就被他们抓去运粮，说是管饭，结果每天只有一碗霉变的稀粥！半个月后，送回来的只是一具被狼啃过的尸骨！”
“我的丈夫，活活累死在运粮车前，监军嫌他碍事，一脚就把他踢进了沟里，连块草席都不给！”
台下，成千上万的流民听着这些感同身受的血泪控诉，无不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刘使君救我！”“打倒曹贼！”的呼声此起彼伏，如燎原之火，迅速燃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