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走出,灯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直击灵魂的力量:“不是我窥探你,庞士元。是你自己,一直不敢回头再看它一眼。”
话音落下的瞬间,墙壁上那母亲的虚影,竟缓缓抬起了手,仿佛要穿越生死的界限,抚摸他已然长大的脸庞。
这个动作,成了压垮庞统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这个平日里孤高桀骜的凤雏,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啕。
“娘……娘!孩儿不孝!孩儿成了策士……孩儿的计策能定一州之兴亡……可是……可是那些贪官污吏,他们依旧在吃肉!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嘶喊:“我烧了书……我想逼他……我想逼主公选一条最彻底的路!可是……如果连他也选择了权谋而放弃了根本,那我……我还能信谁?这世间,还值得谁去拯救?”
刘忙一步步上前,走到跪地痛哭的庞统面前,将那本被烧得焦黑卷曲的《烬策》残稿,轻轻放在了他的怀里。
“你烧书,是想用你的绝望来逼我做出选择。”刘忙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留下这些残页,是想用万民的希望来逼你做出回答。”
他蹲下身,直视着庞统通红的眼睛:“你回头看看,看看那三千愿为你赴死的锐士,他们还在等你出策。你再听听,听听城中百姓对新政的期盼,他们还在信你这位‘凤雏先生’。庞士元,你自己若都不信了,还指望谁来信?”
庞统抱着那本焦黑的书稿,如同抱着一个脆弱的婴儿。
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灼烧的灰烬染黑了他的手掌,他却浑然不觉。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一位老匠人拄着拐杖,在蒲元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老匠人的右臂空荡荡的,袖管在夜风中飘动,但他左手却郑重地捧着一支崭新的毛笔。
“先生。”老匠人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金石般的坚毅,“我这条手臂是废了,可我的心还没断。那些害我们的人不让我们活,主公和先生却给了我们活路。这支笔,是我用祁连山顶最好的松心木做杆,用蜀中最韧的麻线缠握,笔锋是祖传的手艺。只要墨一落下,这字,就能活过来。”
庞统呆呆地看着那支笔,缓缓伸出手。
当他接过那支笔,笔尖无意中触碰到《烬策》焦黑的书页时,一股温热的流光竟顺着笔杆涌入他的掌心。
他骇然低头,只见那被火舌舔舐过的残纸上,“民为邦本”四个大字,竟像有了生命一般,缓缓渗出崭新的墨色,如同干涸的血管重新被注入了鲜血。
一旁的蒲元适时地低声说道:“先生,您烧掉的木刻版,我已经连夜让工匠们重新雕刻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明日,《烬策》便可印行全城。”
话音未落,府外忽然传来一阵清澈而稚嫩的歌声,由远及近。
那是杨玉儿带着一群半大的孩子,在策问台附近唱着新编的童谣。
“减赋不是梦,开仓有旧令;智者若闭眼,我们自己行!东家分了地,西家有余粮;先生的册子,就是指路光!”
歌声穿透夜色,清晰地传入厅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们自己行……”
庞统喃喃地重复着这句歌词,身体的颤抖渐渐停止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站起身,目光从那支新笔,落到那本重获生机的《烬策》上,最后望向了府外那片灯火通明的夜空。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案前,取笔,蘸墨。
笔尖悬于《烬策》扉页的空白处,停顿了片刻,随即毅然落下。
一行行崭新的字迹,在焦黑的纸上诞生,带着一股破而后立的决绝。
“智不足以救苍生?非智不足,乃行者未至。今有主公承此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