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千块从民声廊收集来的木牌残片已被投入巨大的熔炉之中,烈火舔舐着木片,那些歪扭的字迹在化为青烟前,仿佛在火中发出最后的低语。
铁水与木灰被一种秘法熔合,化为一种色泽深沉、似铁非铁、似木非木的奇特金属液体。
老钟亲自持长勺搅动,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与那些逝去的民声对话。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片从“心言钟”上断裂的钟舌,那块本应敲响天音的青铜,置于模具的正中心。
它将成为新冕的“心”。
铁水沸腾,即将浇铸。
老钟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跟了五十多年的那把旧锤子。
锤头已磨损,锤柄被人手的温度浸润得油光发亮。
他他抓起锤子,高高举起,嘶吼着投入了熊熊炉火之中。
“去吧!老伙计!”他对着炉火大喊,眼中竟有泪光,“这冕,不是给什么王戴的!是给那个能让咱们‘把话说出口’的人戴的!”
火光冲天,铁水浇入模具,发出“滋啦”的巨响。
一瞬间,整个工坊都安静下来。
所有工匠都屏息凝神,注视着那渐渐冷却的模具。
新冕初成,没有珠光宝气,不见华彩夺目。
它通体暗沉,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表面流转着木牌残片烧熔后留下的天然纹路,细看之下,竟似无数个微小的文字在缓缓流动。
它不华丽,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厚重,如山川,如大地,如万民最深沉的低语。
次日,登基大典。
没有设在威严的宫城之内,而是选在了开阔的南门广场。
万民汇聚,人山人海,却无喧哗,只有一种压抑的期待。
刘忙身着一袭最简单的玄色长袍,从人群后方走出。
没有銮驾,没有仪仗,他就那样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上临时搭建的高台。
伏德,这位曾经最重礼法的老臣,此刻身着素袍,立于台侧。
他手持一份简朴的布帛,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宣告:“今日,我主登基!不拜天命,不承神谕,唯承万民之声!”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那个叫阿言的哑女,穿着一身干净的布衣,捧着那顶奇特的冠冕,缓缓走上高台。
她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刘忙面前,用一双灵巧的手,打出了一连串的手语。
无人教导,但在场的所有人,无论识字与否,竟都看懂了。
那是一条条来自民声廊的愿望——“有田耕”、“能识字”、“冬有衣”、“断案公”……上百条民愿,在她无声的演绎中,清晰地传递到每一个人心里。
最后,她捧起新冕。
万众瞩目之下,刘忙双膝跪地,不是朝向天空,而是朝向台下的万千民众,朝向这个捧着他们心愿的女孩。
阿言小心翼翼地,将那顶沉厚的冠冕,轻轻覆于他的头顶。
没有重量,刘忙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仿佛压下了这片土地上四百年的沉冤与叹息。
刹那间,天地俱静,风声都停了。
百姓们仰望着高台上的那个人,只见他头顶的王冠,在阳光下并不反光,反而像一圈钟的虚影在微微浮动,那些木牌文字的痕迹隐隐流转。
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喊道:“王……王他没戴冠啊!可我怎么觉得……他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王,都更像王!”
一个孩童清脆的声音附和道:“我也觉得!他就像……就像风里的声音!”
远处的先帝陵前,守陵人老碑朝着南门方向,重重叩首,老泪纵横。
人群之中,吴班和他带领的乐工们,奏响了一支从未有过的曲子——《无名王》。
曲声没有金石之音的辉煌,却如潮水般层层叠叠,雄浑而苍凉,涌入每个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