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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刘备初得徐州,常在夜里带着他微服巡视民巷。
百姓们见到他,并无畏惧,只是亲切地围上来,低声唤一句“刘使君”。
那时的刘使君,会笑着扶起跌倒的孩童,会耐心听老农抱怨今年的收成,他眉梢的伤疤,在灯火下显得格外真实。
可昨夜,南门那冲天的火光,将这一切记忆都烧成了灰烬。
那个站在万民之前,亲手将自己的名字投入烈焰的身影,威严,强大,却也陌生得让他心寒。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舍弃姓名,舍弃过往,难道王权霸业,真的比“刘使君”这三个字更重吗?
吴班心中悲意难平,修长的手指抚上琴弦,拨动了一个颤音。
琴声初起,如泣如诉,是他对故主的哀悼。
渐渐地,琴声转为激昂,那是昨夜万民叩拜、山呼海啸的震撼。
最终,所有的悲伤与困惑,都化作一股雄浑苍凉的旋律,慷慨激昂,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前所未有的传说。
一曲终了,吴班已是泪流满面。
他望着天边残月,低声吟唱:“风起汉水畔,火照南门钟。谁执鼎中火?不见姓名中。”
他为这首曲子取名——《无名王》。
更北处,汉家皇陵。
守陵人老碑正靠着一棵老柏树打盹。
猛然间,他被一阵异动惊醒。
只见南方的天际,一道炽热的赤色光柱冲天而起,撕裂夜幕,如天神之矛,精准地投向成都南门的方向。
那光芒,他认得,是史书上记载的,唯有国祚鼎盛、天命所归之时,才会显现的“鼎火”之气!
老碑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
他踉跄着冲出守陵小屋,朝着那赤光落下的方向,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头颅磕在坚硬的青石板上,一下又一下,血丝顺着额角流下,与泥土混在一起。
“四百年了……”他口中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刘氏的江山啊……终于……终于有人,肯把自己的命,还给天下的百姓了!”
他不懂什么焚名立誓,但他看得懂这天象。
这不是某个姓刘的君王在延续私产,这是一个无名之人,在用自己的魂魄,重新点燃汉室那将熄的炉火。
一旁的守陵犬,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伏在地上,发出一阵阵悠长的低鸣,似哀似颂,回荡在空旷的陵园之中。
城内,一条新开辟的“民声廊”里,刘忙正缓步而行。
廊道两侧的壁板上,贴满了百姓的诉求和建议,字迹或工整或潦草,都透着一股鲜活的气息。
百姓们见到他的玄色王袍,纷纷敬畏地跪倒在地,口中高呼:“王驾到!”
可当一个胆大的孩童,好奇地抬起头,想要看清这位新王的样貌时,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身剪裁合体的玄袍,能听到那温和而有力的声音,甚至能感受到那股让人心安的气场,可那张脸,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浓雾,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在脑海中形成一个清晰的印象。
“怪了,”一个刚受过问询的老妇人,在刘忙走后,困惑地对身边人说,“我分明记得王上刚刚还问我家米缸够不够吃……可他……他究竟长什么样?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身旁的人摇了摇头,脸上却带着满足的微笑:“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那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知道我们,记得我们。”
遥远的洛阳,魏宫深处。
年幼的皇帝曹芳猛地从噩梦中坐起,额上满是冷汗。
他小小的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支炭笔。
借着微弱的烛光,可以看到他身前的纸上,画着一个穿着龙袍、却没有面孔的人,那人的背后,是一座熊熊燃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