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炉前的火光幽幽跳动，像一只不肯闭上的眼睛。
李云飞坐在蒲团上，左手缠满渗血的绷带，右手执扇，一下一下轻轻拨弄着炉底炭火。
归元养神汤已经熬了三日，药材贵重，皆是苏青竹残魂所授古方，本该在寅时三刻药成气凝，可每次临近出汤，炉火必骤然暴起，蓝焰翻滚如潮，药雾蒸腾间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
而是一张陌生少年的脸。
苍白、瘦削，眉骨高耸，眼神空洞得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又来了。”他低笑一声，指尖无意识擦过嘴角，一抹暗红赫然沾上指腹。
伤未愈，内息紊乱，双纹共鸣态濒临崩解。
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反噬，而是有东西，在借他的药炉，借他的命气，温养自己残存的一缕执念。
林诗音悄然走近，素白衣袂拂过青石地面，无声无息。
她站在三步之外，并未开口，只是闭目凝神，指尖轻点耳后“听息穴”，运转华山秘传《听息术》。
这是能感知天地呼吸、万物律动的奇功，唯有心静如水者方可施展。
片刻后，她眸子倏睁，清冷如霜雪：“这火……不对。”
李云飞抬眼。
“它不按药性燃，也不随节气变，”林诗音声音微颤，“它的节奏……和《断情诀》残谱上的音律频率一致。”
空气一滞。
《断情诀》，玄空谷禁术，传闻修之可断七情以通鬼神，但练者无不疯魔而死。
当年玄空老祖以此功开宗立派，最后却被自己的执念反噬，化为厉魂困于九井之下。
“所以，”她盯着那幽蓝火焰，“有人……或者‘什么’，在用这炉火续命？”
李云飞没答，只将扇子往炉口一搭。
“啪”地一声轻响，火苗猛地蹿高，竟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呜咽，像是谁在哭。
“不是人。”他终于开口，嗓音沙哑如砂纸磨铁，“是鬼。它想借我的药，养它的命——用我这一身青音双纹的气息，重新爬回来。”
话音未落，一阵浓郁香气忽然从廊外飘来，夹杂着淡淡的胭脂与毒花混合的气息。
苏媚来了。
她一身红裙似血，脚步轻盈如舞，可眼神却冷得能冻住火焰。
昨夜她便察觉李云飞咳血不止，今日更发现药炉周围阴气逼人，连院子里的草木都开始发黑枯萎。
“让我看看，是谁藏在我男人的炉子里。”她冷笑，抬手甩袖，十根银针瞬间飞出，呈“天魔锁魂阵”之势钉入炉身四周。
随即，她足尖一点，身形旋转而起，天魔舞·引情式悄然展开。
这不是杀招，而是惑魂之术——以情念为引，激荡潜藏之灵识波动。
刹那间，炉中火光猛地一黯，紧接着“轰”地喷出一股漆黑浓雾！
那雾气扭曲翻腾，在半空中凝聚成半张人脸——五官错位，眼窝深陷，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然白牙，竟朝着苏媚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
“找死！”苏媚眸光一寒，手中再扬，三枚淬毒银针直取雾中“天灵、膻中、气海”三大魂窍。
黑雾剧烈震颤，发出刺耳尖啸，最终“砰”然炸散，化作一缕腥臭黑烟钻入地缝。
她喘息两声，从袖中取出一枚边缘焦黑的铜片，递给李云飞：“这是刚才封印时从雾里逼出来的——东林旧制的‘魂引牌’碎片。”
李云飞接过，指尖抚过那斑驳铭文，瞳孔骤缩。
三十年前，玄空谷大乱，正是东林机关师奉朝廷密令布下“九井镇魂阵”，以九百童男童女精魄祭炼魂引牌，才勉强镇压玄空残魂。
如今这碎片重现，意味着什么？
“它没死。”他缓缓捏紧铜片，掌心青筋暴起，“它一直活着，躲在阵眼深处，等我们破阵那一刻，借势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