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深处。
那一夜,月光格外明亮。
十七道虚影自地面缓缓升起,模糊、透明,有的拄拐,有的抱膝,有的还在搓着手喃喃:“天冷了啊……儿子怎么还不回来……”
他们重复着生前最后一句话,像卡带的录音机,一遍又一遍,固执地不肯离去。
李云飞走到中央,抽出随身短刃,一刀割开掌心。
鲜血滴落,渗入地板裂缝。
“你们记得儿子。”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老子记得你们——这就够了。”
血落之处,一道微弱火苗悄然燃起,橘黄、摇曳,却不灭。
紧接着,第二簇、第三簇……十七盏心火依次点亮,围绕着他静静燃烧。
没有人说话,只有风掠过屋檐,带着一丝久违的暖意。
而在地下更深处,某处断裂的记忆脉络开始轻微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漫长的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
凌晨,夜最深的时候,风停了。
养老院的结界在无声中震颤。
先是轻微的嗡鸣,像是玻璃被指尖轻叩;接着是剧烈扭曲——空气如水面般荡开一圈圈黑纹,燃情纱织成的赤红光幕猛地一缩,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狠狠咬住边缘。
苏媚瞳孔骤缩:“来了。”
话音未落,黑雾自地缝里涌出,翻滚凝聚,化作人形轮廓。
那不是一具躯体,而是由无数张撕裂的脸拼凑而成的怪物——有的张着嘴无声嘶吼,有的眼眶空洞流血,还有的嘴角咧到耳根,却哭得像个孩子。
它们没有名字,只有饥饿,对“记忆”的饥渴像火在烧。
忆噬者!
它们扑向结界,撞上燃情纱的瞬间,皮肉焦灼,发出刺鼻恶臭。
可它们不退,反而更疯,层层叠叠压上来,像潮水冲击礁石。
慕容雪脸色发白,传心铃摇动频率加快,声音几近破碎:“它们……体内有东西在挣扎!好多记忆碎片……在哀求……”
林诗音剑尖微颤,明愿碑虚影扩张至极限,镇压地脉之力已达临界。
她咬牙低语:“再撑不住了……除非有人唤醒它们曾是‘人’的那一部分。”
就在这时,李云飞动了。
但他没有出手。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包包辣条,红油浸透的包装袋在月光下泛着油腻光泽。
他一手拎着滴血的掌心,另一手将辣条高高抛起,像撒纸钱一样洒向空中。
“老刘!”他声音陡然炸响,穿透阴风,“你闺女考上大学那年,你请整条街吃烧烤,喝高了抱着电线杆喊‘我是冠军’!你记得不?”
一道虚影猛地从最近的忆噬者体内挣脱——佝偻老人模样,手里还攥着半串烤肉签子,脸上竟浮现一丝傻笑。
光点飘散,融入大地。
“王奶奶!”李云飞又吼,“你孙子出生那天,你在产房外煮了三锅红鸡蛋,见人就塞一个,连保安都没放过!你说‘咱家添丁啦’!你还记得吗?”
又一道虚影撕裂黑雾而出,是个穿碎花袄的老妇人,怀里抱着看不见的婴儿,嘴唇哆嗦着,终于挤出一声哽咽:“乖……奶给你留蛋黄了……”
每喊出一个名字,每唤起一段琐碎日常,便有一道灵魂挣脱吞噬,回归地脉。
忆噬者的形体开始崩溃,那些拼凑的脸一张张剥落、哀嚎,却不再是愤怒,而是解脱般的痛哭。
苏媚怔住了,燃情纱微微晃动:“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听过。”李云飞抹了把脸,嗓音沙哑,“昨晚贴着助听器听了七遍。有些人一辈子没干过大事,但他们的爱,真他妈烫人。”
最后一包辣条落在地上,包装裂开,粉末洒出如香灰。
天边微亮,晨曦初露。
剩下的那个忆噬者跪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