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恒含泪点头，带队加速拐进另一条小巷。身后立刻传来了爆豆般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那枪声激烈而短促，很快便归于沉寂。这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巷战的炼狱，中国军人以命换路。
滕县的内城已沦为迷宫般的屠宰场。每一条街道，每一个窗口都可能射出致命的子弹。
张恒小队凭借特种作战的本能，尽量选择隐蔽路线，但无法完全避开敌人。
特战队员们依托对巷战地形的理解和默契的配合，且战且走。
他们利用炸药炸塌巷口阻滞追兵，用手榴弹在狭窄街道制造混乱，用精准射击清除前方的小鬼子哨兵。
这是一条用鲜血铺就的撤退之路，不断有队员为了掩护战友而倒下。
在穿越一处开阔地时，他们被侧翼一栋二层小楼上的小鬼子轻机枪盯上了。
子弹像鞭子一样抽打过来，压得他们抬不起头。而追兵却像狗皮膏药一样，正在快速地逼近，断后的队员利用精湛的射术，苦苦地支撑着防线不被小鬼子的追兵突破。
“队长！我去端掉它！”一名特战队员，外号“猴子”，不等张恒回答，已抱着集束手榴弹滚了出去。
他利用弹坑和瓦砾灵巧地机动，但在接近小楼时，被子弹击中大腿。他闷哼一声，没有停顿，拖着伤腿爬到小楼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榴弹扔进窗口。
“轰！”小鬼子的机枪哑了。但“猴子”也永远留在了藤县这座英雄的城市中，与大地融合在了一起。
接近西门时，希望似乎就在眼前。但城门洞已被小鬼子用沙袋和障碍物部分堵塞，并有约一个小队的小鬼子把守。
“硬冲不过去！”张恒观察后，心沉了下去。追兵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此时，队伍里唯一的爆破手，也是小队的老兵，默默卸下了身上仅剩的两个炸药块，往脖子上套了一捆集束手榴弹。“队长，我带将军的配枪走另一条路，吸引小鬼子的注意力。你们趁机从侧面城墙缺口冲出去！”他指的是将军遗体腰间那把象征性的手枪。
这是自杀式的调虎离山。张恒想阻止，但爆破手已经一把夺过将军的手枪，对着小鬼子哨位开了几枪，然后向相反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喊：“王将军在此！小鬼子来吧！”
愚蠢的小鬼子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大部分火力转向了爆破手的方向。
张恒强忍悲痛，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低吼一声： “走！”
“石头”背负着将军，在其他人的掩护下，冲向那段早已瞄好的、因炮击而坍塌的城墙斜坡。
就在他们即将爬上坡顶时，身后远处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那是爆破手拉响了他身上的集束手榴弹。
他没有浪费生命，尽可能多地拖上了敌人一起慷慨赴死。
翻过城墙，城外并非安全之地，但视野开阔，便于隐蔽。
幸运的是，城外茂密的庄稼地成了他们最后的掩护。张恒手臂上的伤口血流不止，但他简单包扎后，依旧坚持断后。
几名队员（包括“石头”）轮流背负将军的遗体，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预定接应点奔去。
小鬼子的小股部队出城搜索，但在一片庄稼里，想要找到这十多个刻意隐藏的精锐战士，如同大海捞针。
枪声渐渐远去，最终，只剩下他们粗重的喘息和脚下泥土的沙沙声。
半夜时分，在一个偏僻的村庄边缘，他们与前来接应的部队汇合。
直到此时，“石头”才小心翼翼地将王铭章将军的遗体平放在铺好的门板上。将军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疲惫睡去。
张恒看着将军的遗容，又看了看身边仅存的“石头”和剩下的几个浑身是伤的队员还有川军士兵，这个铁打的汉子终于忍不住，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无声地滑落。
他们成功地带回了将军的忠骸，但付出的代价，是几乎整个小队和无数川军断后士兵的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