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涯缓缓走上前,亲手拿起那个哀鸣最甚的陶罐。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里面被植入了一位老妇人的魂魄碎片,她生前的执念,似乎只是想为远行的儿子装满一罐家乡的米。
她闭上眼,指尖在每一件器物上轻轻一点。
一缕纯粹的点化真意,而非霸道的血契之力,如春风化雨般注入其中。
“从今往后,你们不必再靠别人的血活着。”她轻声说道,“你们就是你们自己。”
哀鸣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生的、懵懂的灵性波动。
归途的云舟之上,夜色如墨。
离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船舷之外,她没有穿戴任何兵甲,仅披着一件破旧的麻衣,赤着双足,仿佛一个苦行的僧侣。
她的目光越过凤无涯,落在那些被小心安放在船舱里的“灵胚”身上,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你曾说,弱者没有谈论道德的资格。”她缓缓开口,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星河,“可若我……若我们一直这么弱下去,是不是就永远不配去谈论对与错?”
凤无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她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空白的户籍牌,递到离烛面前。
那木牌光滑温润,尚未镌刻任何姓名与来历。
“答案,不在我说的话里。”凤无涯的目光同样望向那些新生的灵物,“在它们将来,选择跟谁走。”
夜幕深沉,归源舟划破星河,返回大夏。
在凤无涯的内视世界中,那幅玄奥的万象点灵图之上,代表“兵主”的第七道锁链,在赎灵碑立起、百兵归正的那一刻,便已悄然松动、寸寸断裂。
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之感涌上心头,第八道锁链的虚影,也随之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尊古朴的大鼎,镇压于一片白骨皑皑的塔林之上,鼎中似乎封印着一只缓缓转动的巨眼,能将世间一切信念吸入、碾碎、再重塑。
鼎名,昭明。
塔林,位于西域佛国。
眼中所藏,正是“信仰轮回”。
凤无涯收回心神,目光再次落到甲板上那些安静的陶罐、柴刀、纺锤之上。
它们虽然弱小,却代表着一种全新的可能。
一种不依靠杀伐、不依靠血祭,源自于生活本身的灵。
一条新的道路,正在被铺开。
或许从今往后,这世间的袅袅香火,将不再只为先祖与功灵而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