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四周,却谁都不敢贸然挥击,唯恐劈中的不是敌,而是身边同伴。
人影在雾色中奔走,脚步声乱作一片,似乎每一步都在原地打转。
“等等!”傅砚青忽然厉声开口,声音沉稳而急切,“不对劲!”
话音未落,他身侧的影子猛然一空。原本紧挨的人影,竟在雾气翻卷间无声消散,连呼吸声也随之湮灭。紧接着,又一道人影被雾气吞没,仿佛从世间抹去。
“——不!”
傅砚青心口沉坠,呼吸骤然一窒。眼前的雾色忽地一旋,天地猛然倾覆。
他脚下的殿砖无声碎裂,化作无尽黑泥,骤然沉陷。耳畔再无同伴的呼吸,唯有犬吠声由远及近,压得鼓膜欲裂。
“汪——汪汪——!”
刺耳的嘶吠自四面八方扑来,震得他眼前一黑。
雾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广宁门外的荒野。
夜风凛冽,残月如钩。断壁残垣间,破庙、烂屋、尸骨半埋泥土,生生扑入眼底。犬吠声在荒野里回荡,杂乱嘈杂,仿佛百兽同声。
“又是这些该死的畜生,一天到晚没完没了的叫叫叫……”傅砚青喉咙干涩,唇角溢出苦笑,却带着森寒。
黑影翻涌,十数条野狗猛然扑来,腥臭扑鼻,獠牙如刃。
傅砚青猛然抬臂,袖口一震,劲力迸发,硬生生将两条扑来的野狗掼翻在地。血花溅起,残月下,碎牙飞散。另一头野狗趁势扑向他咽喉,他手腕一抖,短刃寒光划出,劈开腥臭的热流。
“他喘息,眼神冷厉,却忽而失神 —— 眼前的野狗突然模糊,夜色像被揉碎的纸,猛地铺开另一幅画面。
视线被拉远,,正蜷缩在穷窝的角落里……”
夜色拉长,荒野与血腥交叠,他恍惚间看见年幼的自己同无数瘦小的影子——那些穷窝里的孩子们,骨瘦如柴,蜷缩在角落里。
“给我!”
“饿死了!给我!”
瘦小的孩子们蜂拥而来,像野狗一样扑在他身上。有人咬他的胳膊,有人抓他喉咙。
傅砚青无措地摔倒在泥水里,手里那半块发霉的馒头瞬间被撕成碎屑,落进污泥。
哭声、尖叫、咒骂……混成一片。
再抬眼时,半个棚屋里已经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青白的脸,空洞的眼。剩下的孩子全被牵走,铁链拖着走远。
傅砚青一个人蜷缩在角落,胃里翻滚,眼睛死死盯着地上一滩血迹。下一刻,他趴下去,用舌头舔。
铁锈味、腐臭味瞬间灌满喉咙,他干呕,却还是咽下去。
雾气在头顶轰鸣。画面骤然断裂。
“咬下去!”
一只粗大的手拎着他后颈,把他摔进泥水。面前是个男人,瞪着眼,喉咙裂开,血涌如泉。短刀就在他手里,刀刃滴着热血。
傅砚青的手指发抖,他想松开刀柄,却怎么都松不开。
血顺着指缝淌下去,烫得他眼前发黑。
四周骤然亮起火光。
一群戴着铁面具的人把他围起来,眼神冷漠。他看见自己穿上飞鱼服,在夜色里潜行,眼里冷漠如冰。
长街上,尸体一具一具倒下,血淌成河。
他却只是蹲下去,随手翻检尸体,像是找一口吃的。
“你就是条狗。”
低语声在黑雾中炸响,尖锐、森冷。
“摇尾、下跪、背叛、杀戮……你什么都做过。为了活下去,你连骨头都能啃。”
无数的声音在他耳边重叠:“狗!狗!狗——!”
傅砚青猛地踉跄,眼前浮现出自己的一张张脸。
年幼时舔血的,流浪时啃腐肉的,锦衣卫时提刀杀人的……每一个自己都咧开嘴,冲他森然冷笑。
雾气翻腾,那些“自己”扑过来,张开嘴,露出獠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