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挺直了脊背。
他年纪不过三十许,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刀。
他的名字叫方孝孺。
他虽然也跪著,但身姿挺拔,如同一株青松,与周围瘫软恐惧的眾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目光如电,扫过那几个崩溃的士子,声音带著痛心疾首的斥责:
“尔等读圣贤书,所为何事!临难而惧,畏死而退,岂是君子所为!”
“今日我等跪於此地,是为维护道统,是为天下公义!岂因刀斧加身而改其志!”
“头颅可断,血可流,浩然之气不可夺!”
“若因惧死而退缩,与台上这些趋炎附势、结党营私之辈何异!有何面目再见孔圣人!”
他这番话,字字鏗鏘,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士子耳边。
那些原本想要退缩的人,被他斥责得面红耳赤,羞愧地低下了头,骚动竟然被他一人之威暂时压制了下去。
方孝孺说完,不再看他们,而是重新將目光投向刑台,脸上是一片决绝的平静,仿佛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台上的蒋瓛,將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目光在方孝孺身上停留了足足三息时间。
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惊讶,有审视,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和警惕。
【方孝孺……果然名不虚传。是块硬骨头,也是个……麻烦。】
但他並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额外的表情。
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对刽子手点了点头。
下一刻——
“咔嚓!”
“咔嚓!”
“咔嚓!”
数道刀光闪过,血光迸溅!
几颗人头瞬间落地,在木台上滚动,无头的尸身软软栽倒。
浓重的血腥气瞬间瀰漫开来。
台下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著,是压抑不住的呕吐声和低低的啜泣声。
许多士子嚇得瘫软在地,面如土色。
唯有方孝孺,依旧挺直地跪在那里,脸色虽然也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坚定,甚至带著一种殉道者般的悲壮。
他死死地盯著那几具尸体,仿佛要將这惨烈的一幕刻进骨子里。
蒋瓛面无表情地看著这一切,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寻常的公事。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清理现场,然后转身,在一眾锦衣卫的簇拥下,翻身上马,径直朝著皇宫方向驰去。
自始至终,没有再回头看那些崩溃的士子,也没有再看方孝孺一眼。
……
渐渐地,夜色降临。
燕王府书房。
烛火摇曳,將三兄弟凝重不安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窗外,隱约还能听到远处承天门方向传来的、如同潮水般未曾完全散去的请愿声,更添几分压抑。
朱高煦烦躁地一拳砸在桌上:
“万人请命!这帮腐儒真是疯了!还有皇爷爷……皇爷爷竟然就让他们那么跪著还杀鸡儆猴给他们看!”
朱高燧也一脸后怕:“二哥,你小声点!现在外面全是锦衣卫的眼线!皇爷爷的心思,谁猜得透我看这事邪乎得很!”
坐在主位的朱高炽则一直沉默著,手指无意识地捻动著那串已经有些磨损的佛珠,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內心的极不平静。
铁盒的秘密、藩王被召、万人请命……这一连串的事情如同一团乱麻,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迷茫。
父王远在北平,此刻会作何想又会给他们怎样的指示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极轻地敲响了四下,两急两缓。
三兄弟瞬间噤声,警惕地看向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