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用最粗暴的方式告诉他们。
【什么是当下最紧要的『民愤』!】
人群开始骚动,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不少人的脸上露出了退缩之意。
坚持的信念,在现实的巨大衝击下,开始冰消瓦解。
就在这时,几顶官轿缓缓行来,停在了士子们面前。
轿帘掀开,走下来的正是奉旨前来劝解的大学士刘三吾,以及几位在都察院素有清名的老御史。
刘三吾看著眼前这群形容憔悴、眼神迷茫的年轻士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清咳一声,儘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而富有说服力:“诸位年兄,请听老夫一言。”
现场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这几位朝廷重臣身上。
“皇上增设登闻鼓、鸣冤鼓,广开言路,听察民冤,此乃圣天子抚慰万民之举,亦是整肃吏治之雷霆手段。”
刘三吾缓缓说道。
他先是肯定了皇帝的行为,堵住可能的口实,又对这些文人士子的『死諫』给予肯定,然后安抚他们情绪:
“尔等在此跪諫,本心亦是忠君爱国,担忧朝纲。此心,皇上已知,老夫亦知。”
说著,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无比:
“然,当下之势,已非单纯的张飆一案。万千民冤亟待昭雪,无数蠹虫亟待清除!”
“此乃关乎国本、关乎亿兆黎民生死之大事!”
他伸手指向午门方向那喧囂的人潮:“皇上日理万机,心力俱耗於此。尔等在此长跪,於国事何益於民生何补”
“若因执著於一人之生死,而延误了这万千冤屈,岂非因小失大,背离了吾辈读书人『民为重』之本心”
“刘公所言极是!”
一位老御史也接口道:“皇上已有明旨,张飆一案,自有公断,不日便將明詔天下。”
“尔等若此刻散去,皇上念尔等年少热血,既往不咎。若再执意於此,非但无益,恐反招圣怒,殃及自身乃至师门啊!”
这番话,软硬兼施,既给了台阶,也点明了利害关係。
果然,不少本就动摇的士子动容了。
他们看看这边冷清的跪諫,再看看那边如火如荼的告状潮,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
“学生……学生糊涂!谢刘公、谢诸位大人点拨!”
“我等这就散去,不再给朝廷添乱!”
“愿皇上早日廓清吏治,安定民心!”
陆陆续续,有士子站起身,朝著刘三吾等人躬身行礼,然后面带惭色或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跪著的队伍,肉眼可见地稀疏了一大半。
刘三吾心中稍安,目光看向依旧跪在原地、纹丝不动的方孝孺,以及他身边剩下的几十个最为坚定的士子。
这其中,竟然还有几位穿著儒衫、气度不凡的中年人。
他们是曲阜孔家的代表!以及几位国子监里以脾气倔强、学问扎实著称的博士和监生。
“希直……”
刘三吾走到方孝孺面前,语气带著恳切:“大势已变,何必如此执著暂且回去,以待来时,方是明智之举啊!”
方孝孺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因飢饿和疲惫而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嚇人,里面燃烧著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刘公厚意,学生心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然,学生所为,非为一己之私,亦非仅为一囚之生死。”
他目光扫过身边留下的同袍,声音提高了几分,带著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
“学生所爭,乃是非公道!乃圣人道统!”
“张飆狂言『罢黜儒学』,此乃掘我华夏文明之根!”
“若此风不禁,今日可罢黜儒学,明日便可毁弃纲常!长此以往,国將不国,人將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