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间骤然收紧的力道让安宁呼吸一滞,她却没挣扎,只是抬眸望着男人。
男人的手顿住了。
眼前的女子半蹲在泥地里,衣裙下摆沾了些污渍,却丝毫不减那份洁净出尘。
阳光从墙头上斜斜照进来,落在她鬓边的珍珠步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映得她眉眼如画,肤色莹白得像上好的暖玉。
周遭的腥臭、泥泞、破败都仿佛成了模糊的背景,只剩下她近在咫尺的面容,干净得……
不像这尘世该有的模样。
男人掐着她脖颈的手缓缓松了些,眼神里的戾气褪去,只剩下一片茫然。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是……仙女吗?”
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不然,又怎么会见到仙女呢?
“噗呲…”安宁忍不住笑出声,眼尾弯成月牙儿,唇角还沾着点促狭的笑意:“你若这般想,我倒也不介意。”
这一笑恰似桃花初绽,明艳得晃了人眼。
陆清商只觉呼吸顿了半拍,目光定在她含笑的眉眼间,竟忘了该说什么,连指尖都悄悄蜷了蜷。
安宁瞧着他这副痴怔模样,只当没看见,重新执起那方云锦帕子,指腹轻轻摁住帕边,避开他颊边的伤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一点点拭去他脸上的泥垢与干涸血迹。
帕角绣着几缕青竹,还浸着她袖间惯有的清雅甜香。
指尖不经意蹭过他颧骨处那片薄红时,陆清商忽然僵了僵。
那指尖带着点微凉的温度,裹着勾人的香,落在皮肤上竟不似触碰,反倒像羽毛轻扫过心尖,麻意顺着血脉漫开,比胸口的伤还叫人难耐。
他喉结暗哑地滚了滚,原本混沌的眼神骤然清明了几分。
他本该避开的,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可那只手太软,擦过他眼角泥污时,连带着眼底的浊色都似被拭去,只剩她近在咫尺的眉眼。
唇瓣弯着抹浅淡的笑,连说话的声线都裹着点软绵的水汽:“瞧你这模样,眉眼周正,倒不像是长在贫民窟里的人,你是谁家的公子?莫不是遭了什么难?”
陆清商张了张嘴,喉咙里仍像卡着碎瓦砾,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是…定远侯夫人的侄孙,陆清商。”
“陆清商?”安宁眼睛倏地亮了,帕子顿在他颊边时,指尖还轻轻蹭了蹭他眉骨下的结痂。
动作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安抚:“我听说过你,前些日子的端午节庆上,定远侯夫人说起过,说她娘家有个嫡孙不日便要进京。”
她顿了顿,眉梢凝起几分关切,指尖收回时还替他拂了拂衣领上的灰尘:“既是侯府侄孙,你又怎会弄成如今这般模样?”
这话像根软针,轻轻扎进陆清商心里。
他原以为自己此刻狼狈如泥,在她眼里不过是个陌生的落难者,却没料到她竟认识自己。
他抬眼望她时,恰有阳光落在她鬓边的珍珠步摇上,碎光溅在她眼底,亮得像揉了把星子。
陆清商一时忘了该如何回答,只怔怔地看着,连胸口的痛都淡了些。
“怎的不说话?”安宁收回手,帕子上沾了泥污与血迹,她却半点不在意,随手搭在腕间晃了晃,语气里带点浅淡的调侃:“是伤得太重,还是觉得我多管闲事?”
“不是!”话音刚落便牵扯到胸口的伤口,一阵闷痛袭来,陆清商忍不住闷咳起来,额角的汗珠子顺着下颌线滚进衣领里。
待咳意稍缓,他才哑着嗓子解释,语气里满是感激:“怎会怪你…若不是你,我今日怕是…”
“怕什么?”安宁打断他,身子微微前倾时,鹅黄裙摆扫过他膝边的泥地,沾了些灰絮却毫不在意,眼尾还缀着点促狭的笑涡:“怕没人给你收尸,还是怕定远侯府找不着自家侄孙儿?”
话音落,她语气里的玩笑意还没散,指尖却已轻轻扶上陆清商的胳膊,力道放得极轻,似怕碰着他胸口的伤处,却稳稳托住了他虚软的身子:“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