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枭的目光从一张张惊恐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通讯科科长周志远的身上。
周志远也低着头，从陆枭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斯文的眼镜框和一丝不苟的发顶。
他站得笔直，姿态标准，和其他人因恐惧而微微发抖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似乎完全没有被这血腥的场面影响。
又或者，他只是擅长隐藏。
陆枭收回视线，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走下主席台，带着一身寒气，离开了礼堂。
直到他高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礼堂里压抑到极点的空气才猛地一松，所有人几乎是同时，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直接烧掉了京城军区陈副司令的两根顶梁柱。
这位从海疆来的活阎王，不是龙，是条过江的霸王龙。
京城的天，要变了。
……
秋日的京城，天空被洗得湛蓝高远，没有一丝浮云。
北海公园的湖边，拂过的风带着清爽的凉意，吹皱一池粼粼的秋水，也卷起了草地上几片泛黄的落叶。
一块厚实的野餐布铺在湖边的草坪上，许婧正将饭盒里的点心和水果一一摆出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小白，快尝尝这个，我新学的桂花糕。”
苏白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她接过许婧递来的桂花糕，咬了一口，清甜软糯的香气在唇齿间化开。
“好吃，谢谢大嫂。”
不远处，上演着一幕让路人频频侧目又忍俊不禁的画面。
陆枭此刻正单膝跪在婴儿车前，手里拿着一个花花绿绿的拨浪鼓，表情严肃得像是在拆解一枚定时炸弹。
“咚咚，咚。”
他僵硬地摇晃了两下，拨浪鼓发出干巴巴的声响。
婴儿车里，粉雕玉琢的小朝汐穿着一身柔软的粉色小衣服，正好奇地看着他。
她不哭也不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仿佛在研究爸爸到底想干什么。
陆枭的额角似乎沁出了一丝细汗。
“咚咚咚！咚咚！”
他加重了力道，拨浪鼓发出的声音更响了，也更没节奏了。
小朝汐眨了眨眼，小嘴一瘪，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哎呀，小叔！你这样不对！”
小宝像个小大人一样冲过来，一把抢过陆枭手里的拨浪鼓。
他清了清嗓子，学着之前在公园里看到的货郎，一边有节奏地摇晃，一边奶声奶气地唱道：“拨浪鼓，咚咚咚，我家妹妹笑融融……”
神奇的是，在小宝欢快的节奏里，小朝汐瘪着的小嘴又收了回去，还对着小宝咧开没几颗牙的嘴，笑了。
陆枭僵在原地，看着被小宝轻松搞定的女儿，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席卷了陆师长的全身。
“妹妹别怕！”小宝献宝似的，把他腰间挂着的小军用水壶解下来，举到小朝汐面前，一脸骄傲地宣布，“这是我爸爸给我买的！哥哥以后用水壶里的水保护你！谁欺负你，我就用水滋他！”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那小小的水壶里装的不是凉白开，而是什么无敌的神器。
苏白看着这一幕，眼底的笑意像秋日湖面的波光，温柔地漾开。
她知道，陆枭调任京城，执掌王牌师，看似是天大的荣升，实则是将他推到了风暴的最中心。
而她自己，代号“龙女”，即将成为国家最深的秘密。
西北之行，已在日程之上。
这样一家人聚在一起，享受阳光和微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少。
就在这时，小朝汐忽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向旁边花丛里因为入了秋而有些萎靡的月季花。
“啊……花……”
她嘴里发出不成调的音节，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满是纯粹的向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