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墙角那个旧书架上。那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也是这个家里唯一还算“体面”的物件。上面零零落落几十本书,是他仅存的、舍不得卖掉的财产。
他扑过去,手指颤抖地掠过那些书脊。《论语》、《大学》、《中庸》…他的手停在一本最厚实、书脊也最破旧的《地方志汇编》上。这本书是他当年在县衙做书吏时,从一堆待处理的废旧文书中偷偷捡回来的,因为里面有一些关于静水县的零星记载,他视若珍宝。
就是它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本厚书抽出来,书页因年代久远而散发出陈旧的霉味。他翻到中间偏后的部分,那里有几页是关于本地物产的枯燥记述,鲜少有人会仔细阅读。他狠了狠心,用力将其中粘连在一起的几页纸撕开一条不易察觉的缝隙——这种旧书页粘连本是常事,即便被人翻看,一时也难以发现异常。然后,他将那卷起来的锦袋和玉佩,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这道缝隙深处,再将书合拢,用力压紧,放回书架原处,混在一堆同样破旧的书籍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虚脱一般,顺着书架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透重衣。
黄李氏一直紧张地跟在旁边,看着丈夫的举动,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此刻,她才颤声问:“这…这能行吗?”
“不知道…只能赌一把了…”黄惜才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绝望,“赌他们不会仔细翻这些不值钱的破书…赌那位李公子…暂时还不会对我们用强…”
“暂时?”黄李氏捕捉到这个词,脸色更白。
黄惜才惨笑一声,没有回答。他抬头望着茅草屋顶缝隙里漏下的、越来越暗淡的天光,眼神空洞。他知道,暂时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窒息。那个蓝袍男子,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罩下。他提及茂山,绝非无的放矢。他还会来的,带着更直接、更可怕的问题。
而自己这家,这破落得连贼都不愿光顾的家,已然成了网中的囚鸟,无处可逃。
夜,再次降临。破旧的茅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沉默,更黑暗。油灯没有再点燃,一家三口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裹着那床硬邦邦、散发着霉味的破旧棉被,听着屋外愈发凄厉的风声,每一丝声响都让他们如同惊弓之鸟,瑟瑟发抖。
黄菡紧紧依偎在母亲怀里,小声问:“娘…那个李叔叔…是坏人派来的吗?”
黄李氏紧紧抱着儿子,身体冰冷,无法回答。
黄惜才睁着眼睛,盯着无尽的黑暗,仿佛能穿透茅草屋顶,看到那隐匿于夜空之中、冰冷注视着他们的眼睛。
这一夜,风声鹤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