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案,气氛依旧凝重。皇帝面色不豫,听着各部官员奏报事宜。轮到吏部官员呈报一批地方官员考核升迁名单时,一个名字引起了李致贤的注意——静水县令,考评优异,拟升任某中州知州。
静水县……那是他外放十年的地方。他对那位接任的县令有些印象,是个勤恳但才干平平的老好人,怎会突然获得如此优异的考评和升迁?他本能地觉得有些蹊跷,但并未深想,只以为是正常人事变动。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瞬间警醒。
只见张世荣缓步出列,手持玉笏,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老臣以为,静水县令人选,关乎京畿门户安定,需格外慎重。现任县令虽无大过,然才干恐不足以当此升迁之任。老臣举荐一人,原户部郎中周明轩,为人干练,精通钱粮,可任静水县令,以固京畿屏障。”
周明轩?李致贤对此人略有耳闻,是张世荣的门生之一,据说能力尚可,但风评似乎……他为何突然对一个小小的静水县令职位如此感兴趣?还要将自己人安插过去?
静水……李致贤猛然想起,黄惜才父子刚刚从静水来到京城!这仅仅是巧合吗?
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张世荣此举,看似寻常的人事安排,但其背后,是否藏着更深的用意?是针对刚刚投奔自己而来的黄家父子?还是……冲着自己来的?想在自己曾经经营十年的地方安插钉子,监视或掣肘?
皇帝沉吟片刻,似乎对张世荣的提议并未感到意外,只是淡淡问道:“周明轩……朕记得他。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几位张党的官员立刻出列附和,称赞周明轩如何能干,足以胜任。而一些中立或与宰相亲近的官员则面露迟疑,但似乎也不愿为此等“小事”与张世荣正面冲突。
李致贤感到一道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自己,正是来自张世荣。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他感到一股寒意。这是在警告?还是试探?
他深知,此刻若出言反对,不仅会立刻与张世荣撕破脸,更会显得自己心胸狭窄,干预吏部正常人事。但若任由其得逞,静水这个他唯一的“后方”,恐将落入他人掌控,黄家父子的安危也难料。
电光火石间,李致贤做出了决断。他出列躬身,语气平和:“陛下,静水乃臣旧治,臣对其情形略知一二。现任县令勤勉爱民,虽无惊世之才,然守成有余。张尚书举荐周郎中,自是出于公心。然静水民风淳朴,政务相对简易,似无需精于钱粮之干才。臣以为,或可让周郎中赴任更需要其才干的繁剧之地,于国于民,更为有利。”
他这番话,看似公允,既肯定了张世荣的“公心”,又委婉地指出了静水并非周明轩的最佳去处,实则是在不动声色地化解这次任命。
皇帝听了,未置可否,只是将目光投向张世荣。
张世荣脸上依旧挂着那抹难以捉摸的笑意,缓缓道:“李大人爱惜旧治之心,可以理解。既然李大人认为静水政务简易,那周明轩去历练一番,积累些地方经验,亦是好事。陛下,臣仍坚持原议。”
两人在朝堂之上,为了一个七品县令的职位,展开了一场看似温和、实则针锋相对的较量。最终,皇帝似乎不愿在此事上过多纠缠,采取了折中之策:准了周明轩的升迁,但并未指定其前往静水,而是改派至另一处州府。
朝会散去,李致贤走出大殿,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赢了这一局,暂时保住了静水,但也彻底感受到了张世荣那无处不在的、精准而老辣的攻击性。对方显然已经将黄家父子的到来与自己关联起来,并开始采取行动了。
这朝堂上的暗箭,与市井中追查茂儿爷的明枪,交织成一张更加凶险的网。李致贤感到时间的流逝从未如此清晰,每过一刻,那“十日之期”的绞索就收紧一分。
他必须加快速度!必须在张世荣下一次出手之前,在皇帝失去耐心之前,找到突破口!
回到衙门,他立刻召来李武,询问对那间杂货铺的监视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