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的,难道仅仅是成为一个唯命是从、明哲保身的“能吏”吗?
两种念头在他脑中激烈交锋,如同冰与火的碰撞。一边是忠君、是责任、是现实的利害权衡;另一边是求真、是正义、是内心深处无法泯灭的良知与探求真相的渴望。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明亮的午後逐渐转向柔和昏黄的傍晚。衙门里的属吏都已散去,只剩下值守的差役偶尔走过的脚步声,更显衙署深处的寂静。
终于,李致贤缓缓抬起头,眼中之前的迷茫与挣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清明,以及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不能停下。
并非为了叛逆,而是为了尽责。尽一个臣子对江山社稷真正的责任,尽一个执法者对公理正道的责任。皇帝被蒙蔽,或是有意忽视,他李致贤既已窥见端倪,若就此退缩,岂非与那些同流合污者无异?太子是否蒙冤,皇孙是否流落民间,这不仅仅是一桩陈年旧案,更关乎国本之正,关乎后世史笔如铁。若真相果真如此不堪,那么这表面的稳定,不过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危楼,迟早有倾覆的一天。
当然,他不能明着对抗圣意。那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仅自身顷刻覆灭,所有的线索也将随之彻底埋葬。
唯一的出路,便是阳奉阴违。
表面放缓,实则加紧;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他坐到书案前,铺开纸张,开始研墨。动作不疾不徐,心思却已飞速运转。
首先,他需要一份足以向皇帝、向朝野“交代”的进展。他提笔写下命令,要求下属加大力度排查旧城区所有可能的销赃渠道,尤其是那些背景复杂、可能与江湖人物有牵连的当铺、古玩店。同时,命画师根据目击者的零星描述,进一步细化茂儿爷的体态画像,在全城范围内,尤其是旧城区,进行秘密张贴,悬赏缉拿。这些举措,合乎常理,任谁也挑不出错处,足以显示他李大人正在“恪尽职守”。
这是“阳奉”,是做给所有人看的戏码。
然后,是“阴违”的部分。他取过另一张特殊的、不加官印的私人信笺,用极其隐晦的言辞,写了一封短信。信是给他在静水县时一手提拔、绝对忠诚的旧部,如今在刑部档案司担任低级书记官的陆明。信中只提及,因查案需要,欲了解一些前朝官员任免的“惯例”和“旧例”,请陆明方便时,帮忙留意一下与已故宰相张世荣(他故意用了已故的、但同样姓张的官员名字作为掩护)同期、且在吏部或宗人府有过特殊记录的人员名单,尤其是那些突然升迁或贬谪的个案。他相信,以陆明的机敏和对他的了解,定能明白这“旧例”实指太子被废前后那段时期的人事动荡。
这封信,他不会通过官驿发送,而是会动用他早年布下的一条极其隐秘的私人渠道。
写完信,他用火漆封好,在上面做了一个只有陆明才能识别的暗记。
接着,他需要梳理手中已有的、关于太子旧案的碎片信息。他闭目凝神,将所有细节在脑中一一过筛:第二鸿对玉佩异乎寻常的重视;茂儿爷专挑与张世荣派系有关、且多有劣迹的官员下手;济贫院收到的、疑似赃款的银两;老太监口中关于玉佩与皇室血脉的关联;以及,最关键的是,他从宫廷旧档中查到的,那寥寥数语却重若千钧的记载——“龙凤呈祥玉佩,乃嫡系血脉信物”……
所有这些,都隐隐指向那个令人难以置信,却又越来越清晰的推论:茂儿爷,或者他背后的“老土匪”,极可能就是当年太子冤案的受害者,甚至是……太子的后人!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战栗。若果真如此,那么茂儿爷的所作所为,就不仅仅是“义盗”那么简单,更是一场持续了十数年的、悲壮而隐秘的复仇与昭雪之路。
而自己,此刻正站在揭开这惊天秘密的门槛上。
夜色渐深,衙署内愈发寂静。李致贤吹熄了大部分灯烛,只留书案上一盏孤灯,跳跃的火苗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显得孤寂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