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突然鼓起,像灌满了风,冰面上的白痕汇成一句话:“霸王别姬,从来就没有赢家。”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照亮了戏台角落的供桌——上面摆着三个牌位,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半截冰香,而牌位上的名字,正是“小楼”“蝶衣”“菊仙”。
冰窟里突然传来京剧的唱腔,咿咿呀呀的,像是有人在底下唱戏,却又被冰闷着,听不真切。林默的铁锹柄上凝结了层薄冰,她却握紧了,指节泛白:“这戏楼冻住的不是戏,是人的命。”
戏子的眼睛彻底融化了,流出的水在冰上汇成小小的溪流,溪流里漂着些细碎的胭脂,像被冲散的血。她死死盯着我们,红衣上的冰棱开始往下掉:“该你们……选角色了。”
供桌突然“咔哒”一声裂开,里面滚出三顶戏帽——霸王盔、虞姬冠、还有顶小生巾,每顶帽子上都结着冰,冰里冻着根头发,黑的、白的、灰的,缠在一起。
“选吧。”戏子的声音里带着诱惑,又藏着怨毒,“选了,就能接着看戏;不选……就下去陪他们。”她指了指冰窟,里面的唱腔突然拔高,像在惨叫。
李醒突然将铜铃掷向供桌,银光照在戏帽上,冰面“轰”地炸开,露出底下的字——每顶帽子里都刻着个“死”字,是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这不是选角色,是选死法。”大哥的触须卷住我的手腕,往大门拽,“快走!这冰在吸活气!”
可我们的脚已经被冻在地上,冰顺着脚踝往上爬,像无数只手在拉扯。戏子的红衣彻底展开,遮住了整个戏台,那些冻在包厢里的影子突然站起来,齐刷刷地转向我们,眼睛里的白雾透着红光,像两团鬼火。
“戏开场了……”戏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冰窟里的唱腔越来越响,“就没人能离场……”
(脚踝的冰已经冻到膝盖,寒意顺着骨头缝往骨髓里钻。我盯着那些站起来的影子,突然发现他们的戏服后心都有个破洞,破洞边缘结着暗红的冰——像被利器刺穿后冻住的血。)
“他们不是来看戏的。”我扯着嗓子喊,声音在冰窖般的大堂里发颤,“他们是被这戏‘吃’了的人!”
林默突然将铁锹往冰上猛砸,“铛”的一声震得冰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她咬着牙吼:“霸王别姬唱的是‘从一而终’,不是拖着人垫背!”她的手背已经冻得发紫,却硬是将铁锹插进冰缝,用力一撬——冰面“咔嚓”破开半尺宽的口子,露出底下黑黢黢的空洞,里面飘出的不是寒气,是股浓烈的血腥味。
台上的戏子突然尖笑起来,红衣像被风吹动的血幡:“从一而终?他自刎时,可曾想过我还在楚帐等着?”她的水袖突然变长,像两条冰蛇缠向最近的包厢,那“小楼”的影子瞬间被勒得变形,冰壳碎裂,露出里面干枯的骨架,手里还攥着半截折断的宝剑。
“那是戏!不是真的!”李醒的铜铃在掌心急速旋转,银辉凝成一道光盾,挡在我们身前。冰蛇撞在光盾上,“滋啦”化成水汽,他额头青筋暴起,“你困在戏里三十年,连真假都分不清了!”
“三十年?”戏子的声音陡然凄厉,脸上的胭脂块块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是三百年!我在这冰里唱了三百年,每唱一遍,就多一个‘观众’……他们都爱这出戏,爱到愿意留下来陪我!”
她猛地指向供桌,那三顶戏帽突然炸开,冰屑里滚出三卷泛黄的戏本。我瞥见其中一卷的封皮——《永安班绝响》,下面用小字写着:“光绪二十六年冬,班主携十三伶人困于戏楼,大雪封门,粮尽,人相食……”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原来冰窟里的不是唱腔,是饿疯了的嘶吼;那些影子不是观众,是当年被吞噬的伶人;而台上的戏子……我盯着她后颈露出的伤疤,与戏本里“班主养女,善演虞姬,喉间有梅花痣”的描述对上了。
“你不是在唱戏,是在报复。”大哥的触须突然暴涨,缠住从包厢里扑来的一个“花脸”影子,触须上的倒刺刺破冰壳,里面流出的不是血,是黑臭的粘液,“你恨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