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泥胭脂,动作机械得像木偶。
“他们在等‘换脸仪式’,”红衣女子的声音发颤,“每天午时,铜镜会吸走没上妆的魂魄,给影子们用……”
铜镜突然发出“嗡”的响声,镜面的泥层慢慢剥落,露出光滑的镜背,映出我们的脸——没上妆的脸。狗剩的影子在镜里晃了晃,突然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对着他咧嘴笑,脸上没一点血色。
“不好!”我拽着狗剩往后退,“影子要出来了!”
林默捡起块碎镜片,往铜镜上砸,镜片碰到镜面的瞬间,镜里的影子发出凄厉的尖叫,铜镜开始剧烈晃动,镜背的泥块“哗啦啦”往下掉,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铜,是无数根纠缠的长发,黑的、黄的、白的,都缠着胭脂盒碎片。
“它是用失踪女子的头发做的!”林默的铁锹劈向铜镜,“这些影子,都是被它困住的魂魄!”
狗剩的红绸突然飞起来,缠着野菊往铜镜上撞,野菊燃起淡金色的火,长发遇火“噼啪”作响,镜里的影子们纷纷后退,露出惊恐的表情。
“用素颜破它!”红衣女子突然站起来,一把抹掉脸上的浓妆,露出底下青黑的泥脸,对着铜镜尖叫,“我不怕你!还我女儿!”
她的勇气像道惊雷,镇里的浓妆人纷纷抹掉妆容,露出或年轻或苍老的脸——有的已经半成泥人,有的还留着半边皮肉,都对着铜镜嘶吼。铜镜在无数素颜的注视下,发出“咔嚓”的裂响,长发烧成灰烬,露出里面的铜镜芯——是个女子的头骨,眼眶里还嵌着两枚胭脂盒,红得像血。
“是沉妆镇的第一任胭脂铺主,”红衣女子看着头骨,眼泪混着泥往下掉,“传说她因素颜被丈夫嫌弃,就用沼泽泥做胭脂,发誓要让所有女子都藏起真面目……”
铜镜彻底碎裂,镜里的影子们发出解脱的叹息,慢慢消散在阳光里。石板缝里的黑泥不再冒出来,反而往地下缩,露出底下的青石板,干净得像被洗过。
红衣女子的女儿——那个从胭脂铺走出来的影子——在阳光下渐渐变得真实,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对着母亲哭出了声。镇里的人们互相看着彼此的素颜,有的在哭,有的在笑,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离开沉妆镇时,红衣女子往我们包里塞了盒真正的胭脂,是用野菊和桃花做的,香得干净。她说:“以后啊,想画就画,不想画就素颜,脸是自己的,不用给谁看。”
阳光如金色的箭雨般穿过芦苇荡,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与这片大地融为一体。那影子清晰而真实,宛如我们内心深处的一面镜子,映照出最本真的自我。
我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没有脂粉的遮盖,只有微风拂过带来的丝丝清爽。原来,那些曾经的伪装,在被拆穿的瞬间,才会发现,隐藏在其下的真实,竟是如此的动人心魄,比任何浓妆艳抹都更具魅力。
前方的道路上,微风中飘荡着淡淡的花香,那香味若有似无,似胭脂的馥郁,又如野菊的淡雅,清新而爽朗,让人不禁想要停下脚步,深吸一口这自然的芬芳。在这阳光明媚的时刻,我渴望面对太阳,毫无保留地展现出一张没有上妆的脸庞,让那温暖的阳光洒落在每一个角落,感受那份纯粹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