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的线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像张巨大的网,朝我们罩过来。布偶突然举起补瓷笔的碎片——昨天在古井边碎掉的笔,碎片上还沾着点暗红色的釉料,那些线一碰到釉料就像被烫到似的,纷纷后退。
“有用!”布偶眼睛一亮,把碎片分给我们,“拿着这个!”
我们举着碎片往前冲,线网被釉料烫出个个洞,露出条通路。跑出野草堆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却发现大哥的后背多了个淡淡的皮影影子,像有人用墨笔在他衣服上画了个小人,手脚的位置还连着细细的线。
“这是……”阿蓝的声音发颤。
大哥摸了摸后背,没什么感觉,他笑了笑:“估计是刚才被线扫到了,没事。”
但我注意到,那个皮影影子的嘴角,正微微上扬,像在笑。
前面的路突然开阔起来,出现个村子,村口的牌坊上刻着“皮影村”三个字,字是用皮影的材料做的,风吹过,“哗啦”作响,像无数只手在拍打。村里静悄悄的,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着皮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连表情都刻得活灵活现,只是眼睛都是黑洞洞的,没有眼珠。
“它们好像在动。”布偶指着个穿红衣的皮影女人,刚才明明是侧脸对着我们,现在却正过来了,黑洞洞的眼睛对着我们的方向。
阿蓝突然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那个红衣皮影女人的领口,也绣着朵紫花,和她妈妈、和镇口的骨瓷娃娃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女人的皮影线,正缓缓朝我们伸过来,线的末端,缠着个名字:
“阿蓝。”
阿蓝的脸色瞬间惨白,攥着瓷哨的手指关节泛白,哨身被捏出了细密的裂纹。“它……它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她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残烛,眼睛死死盯着那根缠着名字的线,仿佛那是什么会噬人的毒蛇。
大哥伸手将阿蓝护在身后,后背的皮影影子不知何时变得清晰了些,连带着他的动作都有些僵硬。“别慌,”他声音低沉,举着补瓷笔碎片的手稳如磐石,“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话音刚落,村口牌坊上的“皮影村”三个字突然活了过来。笔画拆开重组,化作三个手持皮影戏杆的黑影,杆尖的线如同蛛丝般弹射而出,直取我们面门。布偶反应最快,挥起碎片劈向丝线,暗红色釉料在阳光下爆发出刺眼的光,丝线遇光即燃,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往村西头跑!”大哥喊道,他注意到那些挂在门口的皮影虽然眼珠漆黑,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村西那座高耸的皮影戏台。
奔跑间,两侧房屋的皮影开始躁动。穿蓝布衫的皮影老汉转动脖颈,黑洞洞的眼窝对准我们;梳双丫髻的皮影姑娘提起裙摆,丝线从袖口钻出,像毒蛇般缠向我们的脚踝;连趴在门槛上的皮影狗都支起耳朵,嘴里吐出细线组成的獠牙。
布偶边跑边回头,突然指着阿蓝的头发:“你的头发!”
阿蓝伸手一摸,竟摸到几根丝线缠绕在发间,线的另一端连着个梳同款发髻的皮影姑娘,正对着她歪头笑。那姑娘的皮影脸上,赫然是阿蓝的模样,只是眼睛依旧是两个黑窟窿。“洗瓷水!”阿蓝慌忙掏出瓷瓶,倒出些水抹在发丝上,丝线立刻蜷成了团,焦黑如炭。
村西头的戏台越来越近,台上挂着层厚厚的幕布,隐约能看见幕布后有人影晃动,伴随着咿咿呀呀的唱腔,像是在演一出古老的皮影戏。戏台柱上缠着无数丝线,线的末端都系着个小小的名字牌,风吹过时,牌片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仔细听,竟都是我们几人的名字。
“它们早就等着我们了。”大哥的声音带着寒意,后背的皮影影子已经蔓延到了脖颈,像块深色的胎记,“布偶,用碎片划开幕布!”
布偶纵身跃起,碎片划过幕布的瞬间,唱腔戛然而止。幕布后,无数皮影人悬挂在横梁上,密密麻麻,如同倒挂的蝙蝠。最中间的皮影人穿着红衣,面容与阿蓝一般无二,手里举着块牌子,上面用血写着:“归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