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到王小伟脸上。
王小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吃力地挪动身体,挪到那堆东西旁边。每一次移动,虚弱的身体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伸出手,冰冷的手指触碰到粗糙油腻的油布,猛地掀开一角。
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和劣质火药的硝烟味混合着灰尘扑面而来。
油布下,是几支火铳。
最显眼的是三支三眼铳。乌黑的铸铁铳管粗笨无比,铳身木托早已开裂变形,用麻绳和破布条勉强捆扎着,接口处堆积着厚厚的、暗红色的铁锈,像凝固的血痂。那三个点火用的火门,更是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孔洞。旁边还散乱地堆着几支更细长的鸟铳,状况同样惨不忍睹,铳管歪斜,准星丢失,如同被丢弃的废铁。
王小伟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锈迹斑斑的铳管上,指尖划过冰冷的、粗糙的、带着腐蚀感的锈蚀表面。这就是大明边军赖以对抗后金铁骑的利器?就凭这些……这些连烧火棍都嫌硌手的破烂?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愤怒,如同地下奔涌的熔岩,瞬间冲垮了他强行维持的冷静。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不再是锐利,而是变成了一种近乎实质的、带着血腥味的疯狂杀意!那是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淬炼出来的,是无数次在绝境中撕开敌人喉咙时凝聚的凶光!这股凶戾之气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向孙癞子。
孙癞子正叉着腰,准备继续呵斥,被这突如其来的、野兽般的目光正面刺中!他浑身猛地一哆嗦,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脸上的横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手指着王小伟,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前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任打任骂的王二狗,此刻的眼神,让他想起了草原上最凶残的独狼,随时会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
“就凭这些……破烂?”王小伟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两块锈铁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砸在死寂的墩台里,“想挡住后金的铁骑?”
他嘴角咧开一个极其扭曲、冰冷的弧度,那是一个兵王在极度愤怒和荒谬中才能露出的、近乎癫狂的冷笑。
“呵……哈哈……”低沉的笑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和疯狂,“好!真好!死定了!都他娘的等死吧!”
他猛地站起身,虚弱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抄起离他最近的一支三眼铳!那沉重的铁家伙入手冰凉粗糙,锈蚀的表面摩擦着他掌心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血脉贲张的质感。他不再看吓傻的孙癞子,也不再理会角落里惊疑不定的周大胡子和奄奄一息的赵六子,踉跄着,却又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几步冲到墙边那个唯一能通向外界的、狭窄陡峭的木梯前。
“王二狗!你…你疯了?!你要干嘛?!”孙癞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变调的惊恐。
王小伟充耳不闻。他用肩膀顶开那扇通往墩台顶部的、同样破旧的木盖板。更猛烈的寒风和雪沫子如同冰水,瞬间浇了他一头一脸,让他精神猛地一振!他手脚并用,顶着风,极其吃力地向上爬去。沉重的三眼铳撞击着狭窄的木梯,发出咚咚的闷响。
墩台顶部,是一个用土坯垒砌的环形垛口,空间比地抽打在脸上,生疼。视线所及,是灰蒙蒙的、无边无际的旷野,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一直延伸到远处模糊的地平线。几棵枯树如同扭曲的鬼影,在风雪中摇摆。
王小伟几乎是匍匐着,爬到垛口边缘。他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像刀子切割。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属于现代兵王的战场本能开始疯狂地运转。
他放下沉重的三眼铳,开始用一种近乎本能的速度和精准,检查这堆“破烂”。
目标:三眼铳。
状态:极差。铳管外壁锈蚀严重,内壁情况不明,但必然堵塞。火门锈蚀,点火困难。木托开裂,影响握持稳定。没有瞄准基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