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垂首,想来雪子早已取下铃舌。庭院中的菖蒲缀满晨露,宛如撒落人间的碎钻,锦鲤在池底慵懒摆尾,唯有“惊鹿”装置规律的叩击声,在寂静中回荡。
我放轻脚步走向书房,掌心的汗意洇湿《源氏物语》线装书的封面。随着暗格机关的齿轮轻响,整面书架缓缓退去,露出藏于其后的冷硬防弹钢板。指尖抚过金属表面,不禁想起黑川隼司的军火商身份——这座充满东方雅韵的书斋,实则是座武装到牙齿的堡垒,每一处风雅陈设下,都暗藏致命杀机。
茶室障子门半掩,我席地而坐,目光扫过整齐排列的茶道器具。青瓷茶碗上的冰裂纹路,竹制茶筅细密的竹丝,无一不彰显着雪子的讲究。昨夜她诉说在“樱之庭”的过往时,这些器物或许就是她在浮华世界里,为自己筑起的精神堡垒。
线香燃起袅袅青烟,铸铁茶壶中的水开始沸腾,发出细微的嗡鸣。这时,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若有若无的栀子香先一步飘来。雪子身着宽松的浅蓝和服,发间随意别着一支竹簪,从回廊转角款步而来。晨光为她镀上柔纱,衣袂轻扬间,一缕弯曲的发丝从光洁额前垂落,时而拂过嫣红脸颊,时而在唇角打旋,恰似春日里随风轻舞的樱枝。
她赤足踩过地板,和服领口不经意间露出精致锁骨,走动时轻晃的发丝扫过白皙脖颈。那挺直微翘的鼻梁如刀削玉琢,在光影中勾勒出优美弧线;双唇轮廓分明,唇色似初绽樱花,微抿时带着少女娇憨,轻启时又溢出成熟韵味。匀称体态在宽松衣袂下若隐若现,跪坐时腰间束带勾勒出盈盈一握,裙摆间偶尔闪过的修长双腿,肌肤胜雪,线条柔美,恰似月下初融的霜雪。
“尝尝这个。”她的声音如清泉击石,走向茶柜时,柜门开合间樟木香混着茶香四溢。她指尖拂过层层茶罐,最终拈起靛蓝色掐丝珐琅小罐,鎏金云纹在晨曦中流转,“去年于苏州收得的明前碧螺春,八十度水温方显真味。”
我换作薄胎白瓷壶,看她用茶针将蜷曲茶叶拨入。热水注入瞬间,墨绿茶叶如沉睡的春芽苏醒,在水中舒展腰肢,馥郁的花果香漫溢茶室。她倚着障子门,发丝随动作轻颤,氤氲茶雾中,恍若从浮世绘走出的美人。
待茶汤入盏,她已转身前往厨房。再出现时,手中托盘上摆着简约而精致的早点:粗陶杯中盛着热气腾腾的牛奶,表面结着一层诱人的奶皮;现烤的全麦面包切片边缘微焦,搭配一小碟金黄蜂蜜与鲜红草莓;两碟小菜,一碟紫苏梅色泽绛紫,一碟酱菜翠绿细长,色彩搭配宛如一幅写意画。
“先用些点心吧。”她将面包推至我面前,神态自然得仿佛我们相识已久,全然不见昨日逃亡的狼狈,“空腹饮茶,恐伤脾胃。”
咬下一口面包,酥脆口感混合草莓的酸甜在舌尖绽放。雪子慢条斯理地将紫苏梅拌入米饭,和服袖口的流苏轻扫桌面,开口道:“你定是好奇,我何以落得如此境地。”她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生在大阪渔村的女子,能入早稻田求学已是天大的幸运。只是父亲嗜赌如命,当他欠下巨额赌债的那刻,我便知晓,命运的丝线早已握在他人手中。”
她放下筷子,指尖摩挲着茶碗,目光悠远:“初入‘樱之庭’的夜,我对着铜镜背诵《源氏物语》。那些达官显贵听不懂的雅言,成了我最后的尊严。直到遇见源雅人……”她声音渐轻,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他说我像从平安时代走来的女官,可京都源氏又岂会容得下一个风尘女子。家族的枷锁,终究将我们生生拆散。”
“后来黑川隼司出现,他给我华服珠宝,却也在每个角落装上监控。”她望着庭院中摇曳的菖蒲,眼神平静而哀伤,“每月去浅草寺听经,原以为是救赎,却不知又是另一个牢笼。那些经文没能渡我,反倒是你在寺中俯身拾起老妪签纸的模样,让我窥见了真正的光明。”
庭院中“惊鹿”装置适时发出清响,惊碎满室寂静。雪子将温热的牛奶推到我手边,腕间珍珠手链轻晃:“如今我既已挣脱枷锁,便不会再任命运摆布。曹君,你我虽相识短暂,可你身上那份纯粹,值得我以命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