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娘把鲷鱼放在桌上,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转身走了。包厢里静下来,只有暖炉里的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千鹤川子抬起头,眼神亮得像星星,手指轻轻揪住我的袖口:“曹君,别让他们回来好不好?我想和你再坐一会儿。”她的指尖带着点凉,却把我的袖口攥得很紧,像抓住了什么不肯放手的东西。
老板娘端来的醒酒汤还冒着热气,千鹤川子却没动汤匙,只是盯着杯底残留的啤酒沫,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里裹着点发颤的气音:“曹君,我其实知道的。你看我的时候,眼神里总隔着层东西——像东大寺金堂的窗纸,能看见光,却摸不到暖。”
我刚要开口解释,她已经端起桌上的清酒,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淌,浸湿了衣领,她却不管,只把空酒杯往桌上一扣,发出“当”的一声轻响。“你是不是觉得,我白天是讲《诗经》的千鹤老师,晚上是华月馆的‘小雅’,很荒唐?”她的声音突然拔高,眼眶却慢慢红了,“我也不想的……可我要付研究室的租金,要给乡下的奶奶寄医药费,我……”
话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就断了,头猛地埋进臂弯里,肩膀开始轻轻颤抖。榻榻米上的暖光落在她的发顶,能看见她攥着桌布的手指泛了白,指节都在用力。我伸手想拍她的背,指尖刚碰到她的肩膀,她就突然抬起头,眼泪挂在睫毛上,像沾了露水的樱花瓣:“曹君,你是不是要抛弃我?就像……就像以前那些人一样?”
她问得太急,呼吸都乱了,抓起桌上的酒瓶又要倒酒,我连忙按住她的手。酒瓶脱手落在榻榻米上,清酒洒出来,在草席上晕开一圈浅黄的印子。“别喝了。”我声音放轻,伸手想帮她擦眼泪,她却突然扑进我怀里,手臂死死搂着我的腰,脸埋在我的衬衫上蹭,眼泪很快浸湿了布料,带着点温热的湿意。
“走不动了……”她的声音闷在我怀里,像只受了伤的小兽,“曹君,我腿软……”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半扶半抱着她起身。她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大部分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呼吸里的酒气混着眼泪的咸,扑在我的颈窝。走出居酒屋时,晚风带着点凉意,她下意识往我怀里缩了缩,手臂搂得更紧了。
旅馆离居酒屋不远,沿着石板路走五分钟就到。我背着她上二楼,她的手臂圈着我的脖子,脸颊贴在我的后背,偶尔发出细碎的呓语,反复念着“曹君”两个字。推开她房间的门,暖灯亮起来,我刚要把她放在榻榻米上,她却突然收紧手臂,不肯下来。
“扶你到床边坐好。”我轻声哄她,伸手去解她圈着我脖子的手。可她像是受了惊,突然抬头,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神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我:“不要走!曹君,你不要离开我!”
她猛地搂住我的脖子,踮起脚尖,带着酒气的吻胡乱落在我的下巴上,动作笨拙又急切。“我喜欢你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抓着我的衬衫,像是要把自己嵌进我怀里,“从你第一次在研究室问我‘蒹葭’的意思开始,我就喜欢你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带着点烫人的热。我僵在原地,能清晰感受到她发间的香气、她颤抖的肩膀,还有她贴在我胸口的心跳——又急又乱,像要撞破胸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