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色铁青,握着扶手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但他没有立刻制止这场荒唐的闹剧,只是用一种深不见底的眼神,冷冷地看着台上的沈流苏。
沈流苏对周围的哗然与混乱置若罔闻。
她缓步上前,从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刻满繁复符文的玄铁罗盘,将其稳稳置于香案之上,朗声道:“此盘名为‘闻香录’,乃臣女家传之物,可录香魂之语。诸位,可愿一听这沉冤十年的真相?”
话音未落,她并指如刀,在自己指尖上轻轻一划。
一滴殷红的血珠,精准地滴落在罗盘的中心。
嗡……
罗盘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响,霎时间,一股阴风凭空而起,无数细碎、飘忽的低语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在整个祭台上空回荡。
“癸未年……雨夜……香不灭……魂不亡……”
“火……好大的火……”
那声音凄厉而怨毒,如同万鬼同哭。
紧接着,一个清晰而愤怒的男声如惊雷般炸响,正是沈流苏的父亲,前任香主沈问天的声音!
“崔元!你这卖主求荣的无耻小人!篡改供词,构陷忠良!今日,你可敢当着天下人的面,否认你的罪行?!”
“不!不!!”崔元彻底崩溃了,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猛地扑上香案,双手狂乱地挥舞,竟将那九尊香炉尽数打翻!
滚烫的香灰与燃烧的香料撒了一地,现场一片混乱。
他趁乱抢走那只仍在嗡鸣的罗盘,连滚带爬地朝着太庙深处的偏殿逃去。
那里,藏着一座秘密的香炉,正是当年他用来调包“凝神香”的原物!
他要毁掉证据!
“拦住他!”锦衣卫指挥使周捕头怒喝一声,带人追了上去。
沈流苏眼神一凛,提着裙摆,毫不犹豫地紧追而至。
偏殿之内,崔元已将那只玄铁罗盘死死地嵌入了炉心之中,他状若癫狂,口中念念有词,竟是想重启“香魂共鸣”的邪术,妄图召唤出阿念残缺的魂魄,为自己作伪证!
就在他即将催动邪术的千钧一发之际,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哑婆婆,沈家的老仆沈嬷,拄着一根普通的木拐,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了进来。
她的另一只手里,提着一盏古旧的琉璃灯,灯中火焰虽小,却明亮得如同星辰。
那是沈家祠堂里,供奉了百年的长明灯。
她没有看癫狂的崔元,只是将那盏灯默默地置于香炉之前,而后,颤抖着手,点燃了那根历经百年岁月洗礼的灯芯。
一瞬间,万丈清辉自灯芯爆开!
那光芒纯净而温暖,所照之处,炉壁之上竟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冤魂面孔,他们无声地张着嘴,齐齐指向崔元,发出无声的控诉。
哑婆婆含着泪,最后望了沈流苏一眼,嘴唇翕动,无声地说了三个字:“小姐,走。”
她眼中满是慈爱与解脱。
“老奴守了这盏灯,守了这个秘密三十年,今天……该走了。”
言罢,她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扑向了那座燃烧着邪火的香炉!
“嬷嬷!”沈流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火光冲天而起,却没有一丝灼人的热浪。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纯净、贞婉,足以荡涤世间一切污秽的香息,瞬间压制住了炉中所有的幽冥邪力。
整座偏殿,仿佛都被这舍身殉道般的香气所净化。
炉火渐渐熄灭。
崔元瘫坐在焦黑的炉前,神情呆滞,口中喃喃自语:“我看见娘亲了……她说,她说我不配做人父……”他忽然抬起头,看向沈流苏,眼中竟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
他缓缓张开嘴,从舌下抠出一个蜡丸,双手奉上,“这是……最后一剂‘忘忧散’的解药……臣……认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