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害。
可如今……
沈流苏彻夜未眠,将这十年来的所有线索在脑中飞速地翻检、重组。
一个被她忽略了许久的细节,如同鬼魅般浮出水面。
当年,她还是宫女时,曾听已故的御前掌事太监王忠无意中提起过一桩宫中秘闻。
太后早年曾从宫外收养过一名“哑女”,从不示人,一直养在慈宁宫最偏僻的别院里,性情孤僻,不见天日。
而另一个细节是,当初查抄沈家后,所有财物器皿被分门别类地运走。
其中有一辆不起眼的板车,上面标注着“杂物残件”,押送的方向,正是城外的慈宁宫别院!
妹妹……哑女……慈宁宫别院……
一个个看似毫不相干的碎片,在“糖罐”这个独一无二的钥匙下,被瞬间串联成一条令人脊背发凉的线索链!
她终于明白,妹妹没有死!
次日天色未亮,沈流苏便悄然退房,没有再向南,反而掉头朝着北方疾行而去。
三天后,她出现在距京城百里开外的一处废弃村落。
这里曾是沈家旧仆的聚居之地,三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让整个村子化为一片焦土,官方的说法是,为绝后患,付之一炬。
如今看来,这更像是一场蓄意的灭口。
沈流苏循着记忆,在废墟之中跋涉。
焦黑的断壁残垣间,野草疯长。
她最终在一片被烧得琉璃化的地面上停下,这里曾是村长老仆的家。
她从包袱里取出一把小巧的铁铲,不顾泥泞,开始向下挖掘。
很快,半截被熏得漆黑的灶台露了出来。
她伸手探入冰冷的灶洞深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而冰凉的物体。
一个破裂的陶罐,正是记忆中的那个糖罐!
她小心翼翼地将陶罐取出,罐内空空如也,但内壁底部,却残留着一层微不可见的、混杂着蜜蜡与香灰的混合物。
沈流苏从怀中取出一个琉璃小瓶,倒出几滴清澈如水的液体。
这是她用数十种植物晨露与特殊矿石粉末调配而成的“识露水”,能让某些特定物质在时光中留下的微弱痕迹,短暂地显现出来。
识露水滴入罐底的残留物上。
没有烟雾,没有异香,只有那摊水迹的表面,光影一阵扭曲,竟渐渐浮现出一幕淡淡的、如水中倒影般的景象——
一个穿着红色小裙的女孩,约莫七八岁的模样,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将一枚仿制的玉簪塞进糖罐的最底层。
她的脸庞稚嫩,眼神却带着一种不属于她年龄的空洞与麻木。
她口中,正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
“娘娘说,只要我活着……姐姐就逃不掉。”
沈流苏如遭雷击,手中的陶罐险些脱手。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
妹妹未死,而是被太后当成了一枚最隐秘、最恶毒的活棋,秘密囚禁了十年!
太后一党要她这个“沈家后人”活着,要她背负仇恨,要她入宫,要她一步步走进她们设下的局。
所谓“癸九归位”的仪式,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血缘的象征,更需要一个能彻底操控她心神的执念!
萤萤,就是那个执念!
而如今,太后虽倒,这盘棋却并未终结。
妹妹冒死传来的两封信,根本不是求救,而是在用她们姐妹间才懂的密语,向她发出最沉重的警告——不要落入这个用亲情织就的陷阱!
沈流苏闭上双眼,胸口剧烈起伏,良久,才缓缓睁开。
眼中所有的震惊、痛苦、狂怒,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和决然。
她从贴身的衣物中,取出用软布包裹的另外半截断簪。
这是她自己的那一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