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罢,她高高举起另一份卷轴,上面赫然是萧玦的朱批圣旨:
“宗正寺罔顾国法,私用禁香,着即暂停其主持皇陵祭祀之权三个月,寺卿赵元……交由稽香台与大理寺会审!”
赵元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化为死灰。
他看着那些冷静如铁的女吏,看着那份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圣旨,终于明白,从他收到那八个字开始,就已经掉进了对方布下的天罗地网。
风波平息,京城表面恢复了平静,暗地里却因宗正寺的倒台而引发了剧烈的权力洗牌。
冯承恩奉了沈流苏的密令,借着协查宗正寺与工部过往文书往来的机会,开始系统地清理工部堆积如山的旧档。
半月后的一天深夜,他在一本落满灰尘的《营造志》夹页中,意外发现了一张泛黄的图纸。
当他看清图纸上的标注时,呼吸猛地一滞——那竟是十年前沈家祖宅的地宫设计图!
图纸上,除了常规的厅堂密室,更用细密的朱笔,标注了数十条贯穿整个府邸地下的“香道密管”,其走向复杂诡秘,用途不明。
一个尘封已久的童年记忆,猛地撞入冯承恩的脑海。
他想起幼时,父亲曾是他祖父沈老爷最信任的匠师。
有一次,父亲回家后,神色凝重地对母亲说:“沈老爷今天说了一句怪话,他说,我们沈家真正的《香律》,不在书房,而在地底。”
地底……香道……
冯承恩只觉一道电流从脊椎窜上天灵盖,他抓起图纸,连夜冲向百草苑。
沈流苏对照着那张图纸,结合自己脑中对家族布局的模糊记忆,终于将所有线索拼凑完整。
她父亲是一位心思何等缜密的奇才!
他早已预料到,任何写在纸上的东西都可能被焚毁、被篡改。
所以,他建造了一个庞大的、与世隔绝的地下香道系统,利用不同香料的特性来控制管道内的温度与湿度,以此来永久保存最核心的机密!
她立刻上奏,请旨重修沈氏故园遗址,名义是感念皇恩,为大晏建立一座“香学纪念馆”。
萧玦只批了两个字:速办。
沈流苏亲自带队,以修缮为名,开始了秘密挖掘。
七日后,在早已化为废墟的老宅灶房地基下方三丈深处,他们掘出了一道被巨石封死的石门。
门后,是一间完好无损的密室。
空气干燥,没有一丝霉味。
密室中央的石台上,静静地摆放着一本用青铜封皮包裹的手稿。
那青铜封面历经十年,依然光洁如新,上面刻着四个古朴的篆字——《香律·源典》。
沈流苏颤抖着伸出手,掀开了那沉重的封面。
扉页之上,是一行早已干涸的血字,笔锋傲骨嶙峋:
“律成之日,即吾族殉道之时。”
是父亲的笔迹!
她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翻开第一页。
里面记载的,不仅仅是香料的律法条文,更有完整的立法逻辑、独立的审香机构章程、以及一套足以制衡皇权的司法流程……其体系之严谨,思想之深远,远比她呕心沥血复原出的《定本》要宏大、超前得多!
原来,父亲早就预见了一切。
他交给世人看的,只是一个足以引火烧身的影子,而真正的火种,他早已埋在了无人能及的地底,只等待着血脉的后人,将它重新唤醒。
当夜,沈流苏独坐于这间重见天日的密室之中,手持《源典》,久久不语。
十年追寻,一朝得偿,心中却非狂喜,而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香主,要将它公之于众吗?”冯承恩轻声问道。
这部《源典》足以洗清沈家所有的冤屈,更能奠定她无可动摇的地位。
沈流苏却缓缓摇头。
“还不行。”
